王七娘的手猛地一紧,勉力睁眼,眼神涣散地看着许樱哥,嘴张了又张,想要说话却只是说不出来,许樱哥忙贴近了她低声道:“你想说什么”
王七娘喘了许久的气,不过断断续续地挤出三个字:“杀了他。”然后再无声息。
“七娘,我苦命的七娘”里屋王六娘的哭喊声压抑而凄凉,又有王氏陪嫁的马婆子等人又哭又劝,正是愁云惨雾。许樱哥坐在廊下沉默地盯着阶下碧绿的青苔,一直看到眼酸,惠安郡主红着眼睛走过来挨着她坐下,不敢去碰她的手臂,只替她理了理后脑上被箭矢割断的碎发,低声道:“你还好”
许樱哥抚了抚手臂,轻轻摇头。刚看着一个熟悉的人就这样轻易地死在自己的眼前,又如何能好
惠安郡主静默片刻,骂道:“丧心病狂。”
王七娘带出来的消息虽不全,其中蕴藏的信息量却极大,性命攸关的事情,怎能不疯狂许樱哥确信,若是时间充足,机会合适,她也当是被灭口的对象,而不止是被擦伤了手臂。
张仪正从外快步而入,听到王六娘等人凄惨的哭声便放缓了脚步轻轻走了上去,许樱哥抬头哑着嗓子问道:“递进去了”
张仪正点头。康王等人虽还在宫中,但即便不能确定真假,这样的事情也是半点耽搁不得的。
许樱哥又问:“放箭的人”
张仪正摇头:“死了。”
这个消息虽在意料之中,但还是让人有些沮丧,惠安郡主忍不住道:“光天化日之下他便敢做这样的事,当真是不怕死么”她并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令得安六非得要致王七娘于死地,也聪明地不去追问,却仍然觉着那么凶的老皇帝还活着,现下朝廷正要重用王老将军一门,安六做下这样的事那是真正找死。
张仪正道:“他受宠信于圣上不是一日两日,人证物证俱无,我们能证明他在追拿七娘,却不能直接证明七娘就是他使人杀的。且现在七娘已死的消息暂时还不能传出去,那便只有看他逍遥片刻。”
惠安郡主唾了一口,咒骂道:“他必不得好死。”
许樱哥抬头道:“他呢你可别放他跑了。”
张仪正道:“他孤身一人入宫去了。当是也忙着去做安排。”
许樱哥便站起身来:“我还有母妃吩咐的事情不曾做,我要去看大嫂。”
张仪正见她脸色灰败,不由皱眉道:“也不急在这一时,你撑得住么不然再歇歇”
“不用,我撑得住。”许樱哥摇摇头,将手伸给青玉,扶着青玉自下了台阶往外而去。张仪正看了看紧闭的房门,低声叮嘱惠安郡主:“你好生照料这边,无论他们要什么都只管满足,但切记不能让消息透出去。若是有人不听招呼,你只管嗯”
“三哥你放心,我晓得厉害。”惠安郡主认真应了,张仪正快步往前,自往前去寻崔密商。
康王府东路,世子妃所居的济园内一片死寂。许樱哥一路进去畅通无阻,行至世子妃所居的正房前,只见往日廊下伺立的仆妇丫头一个俱无,只有银瓶独自站在那里垂泪,由不得皱了眉头,却仍然按着礼节道:“银瓶,你替我通传一下,我要见大嫂。”
、第289章致歉
银瓶迅速拭了泪,垂着眼恭恭敬敬地道:“请三奶奶稍候。”却又不去立即去通传,而是低声道:“三奶奶,求您劝劝我们大奶奶罢”
许樱哥侧目看向银瓶:“怎么了”
银瓶垂着眼,再次压低了声音:“大奶奶回来不由分说便将对牌、账簿、钥匙全数交给了二奶奶,二奶奶不要,便发了脾气,又叫了往日得用的管事婆子入内,说自己以后不管事儿了。接着又在清理自己的嫁妆私房,适才华娘子几个过来,也只是匆匆见了一面便硬打发出去,除去婢子几人,并不许其他人在这外头逗留伺候。婢子觉着只怕是只怕是”只怕是心有死志,又或是不得不死,银瓶的泪水又止不住的再次流了出来。
许樱哥皱眉道:“二奶奶呢”
银瓶恨恨地道:“立园那边又在闹事,寻死觅活的,曲嬷嬷拦不住,二奶奶只得过去那边了”冯宝儿始终出身名门,乃是这康王府正牌的主子,又有身孕,她豁出去要闹,又岂是没有康王妃等人撑腰的区区一个老奴能镇压得住的王氏若是不在家尚可装晕,但既然王氏回来,少不得还要出面调剂一二,毕竟此刻情势微妙,不是与冯家一刀两断,撕破脸的最佳时机。
许樱哥惊魂初定,回来便接着处理王七娘一事,实是不曾有空去过问家里的状况,闻言不由大皱眉头。正待要细问,忽听世子妃在里屋厉声道:“谁在外面”
她多年持家,积威甚重,银瓶被骇了一跳,正要开口请罪。许樱哥便朗声道:“大嫂,是我。”
世子妃静默了片刻才道:“三弟妹请进。”言罢行至门前亲迎,淡淡地瞥了银瓶一眼:“去奉茶。”
银瓶垂眼束手退下,许樱哥瞧去,但见世子妃服饰整洁,神色除了比平日更加冷淡严肃些外,再无之前在朱后灵前乍闻噩耗时的惊慌无助,想想她回家之后所做的一系列安排,少不得有些发自心底的钦佩。便体贴地扶住了世子妃的胳膊,问道:“大嫂在忙什么怎地把人全部打发了”
世子妃现下最不耐烦看到人哭哭啼啼的,又因与许樱哥平日的关系不好不坏,不尴不尬,隐隐还有些互相别劲的意思在里头。所以更不乐意许樱哥做了那一套虚伪嘴脸过来。此时见她神色自若,既无幸灾乐祸之态又无过分的同情怜悯,心里的不耐便少了大半,神色微软地道:“三弟妹莫笑,我不幸遇到这种事。做人子女为尽孝自是该坦然赴死了,但作为母亲和儿媳、妻子,总要有个交代。我这是在安排后事呢。”
许樱哥不期她会如此坦然。一时之间反倒黯然无语,默了默才道:“还没到那个地步呢。母妃让我归家,第一便是让我来与大嫂说,你若信得过她。能熬一刻便熬一刻。”
世子妃微微一笑,挥手示意房中伺候的两个陪嫁亲信嬷嬷退下,随手自半开的妆盒里摸出一颗成色极佳、块头又大的上品祖母绿一边转着看,一边道:“我自入门以来。母妃一直都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