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试试吗?”凌栖迟问,“封闭五感,只想着挖石头,速战速决?”
闻厌略一沉吟,点头:“可。”
他走到泉边,闭目凝神片刻,周身剑气内敛,呼吸变得绵长缓慢。随后睁眼,纵身入水——姿态依旧利落,水花压得极低。
凌栖迟紧盯着水面。
三息,五息,十息……
水面平静无波。
就在她以为此法可行时,涟漪荡开,闻厌浮了上来。
凌栖迟瞳孔一缩。
那张平日里冷峻得近乎刻板的脸,此刻竟……在笑。
不是冷笑,不是讥笑,而是种毫无防备的、甚至带着点傻气的舒展笑容。他眼睛微微眯着,像是晒足了太阳的猫,整个人透着一股“此生足矣”的满足感。他就那样浮在水面,仰头看着朦胧的月亮,一动不动。
“闻厌!”凌栖迟低喝。
水中的青年恍若未闻。
凌栖迟咬牙,冲过去一把薅住他头发和后衣领,使出吃奶的劲儿往外拖!
“哗——!”
闻厌被硬生生拽出水,落地时踉跄一步,脸上笑容还未完全褪去,眼神却已恢复清明。他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水,看向凌栖迟,沉默了两息。
“……抱歉。”
“道什么歉,”凌栖迟松了口气,又有点想笑,“你刚才笑得可慈祥了。”
闻厌:“……”
他别过脸,耳根似乎有点红,迅速蒸干身上水汽,又恢复了那副生人勿近的冷峻模样——如果忽略那缕被凌栖迟薅乱翘起来的头发的话。
“此法不通。”他总结道,“欢喜之意,直侵心神,封闭五感亦难隔绝。”
凌栖迟盯着泉水,脑筋飞转。不能进去,那……能不能用工具?毕竟人和动物的区别就是这个。
她目光扫过泉边竹林,眼睛一亮。
半盏茶后。
凌栖迟蹲在泉边,手里握着根足有三丈长的竹竿——这是她刚去旁边竹林砍的,去了枝叶,一头削尖,另一头用衣物碎布缠了几圈防滑。闻厌则在附近寻了几根韧性极佳的藤蔓,编成个简易的网兜,系在另一根竹竿顶端。
“我戳,你捞。”凌栖迟把尖头竹竿探进水里,试了试长度,刚好能触及泉底边缘,“先从边上开始,小心别弄出太大动静。”
闻厌点头,持着网兜竿,目光专注。
第一下,凌栖迟竹竿尖戳进泉底泥沙,撬动。一块拳头大小、泛着七彩流光的卵石松动,滚入闻厌适时伸过去的网兜里。
成了!
两人精神一振。
虽然效率低,虽然姿势滑稽——一个蹲着戳泥巴,一个站着捞石头,活像凡间河边摸鱼的顽童——但有用!
一块,两块,三块……七彩的欢喜石被陆续捞出,凌栖迟擦都不擦,直接塞进储物袋。泉水似乎对“死物”并无影响,竹竿藤蔓进出无碍。
月光静静流淌,泉边小兽们饮完水,渐渐散去。林中愈发静谧,只有竹竿拨水的轻微响动,和卵石落入网兜的闷声。
直播间弹幕:
“哎呀呀,欢喜泉挖矿,这法子真是……质朴。”
“竹竿捞石头,亏她想得出来。不过有用就是好法子。”
凌栖迟越挖越起劲,没有感觉直播间里的打趣。这些欢喜石品相极佳,灵力饱满,拿出去一块至少能换几十中品灵石。
她几乎忘了时辰,直到装了满满一袋,准备换第二个空袋子时——
后颈汗毛,毫无征兆地炸了起来。
几乎同时,闻厌动作一顿,手中网兜竿悬在半空。
两人对视一眼。
没有声音,没有异动,但某种源自本能的、深植于魂魄深处的惊悚感,如同冰冷的藤蔓,顺着脊椎悄然爬升。
走。
凌栖迟甚至没开口,只朝闻厌使了个眼色。闻厌毫不犹豫扔下竹竿,两人同时转身,灵力催动到极致,朝着来时方向疾掠!
身影没入林中的刹那,凌栖迟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
月光下,欢喜泉依旧平静美好。
可泉对岸那片竹林深处……有什么东西在动。
竹影摇晃间,一道比竹子高出近半的庞大黑影,正缓慢地、无声地,朝着泉水方向移动。四五米的高度,在夜色中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看不清形貌,只有一种近乎实质的、令人牙酸的恶意与压迫感,隔空弥漫开来。
凌栖迟心脏狠狠一跳,再不敢多看,扭头全力奔逃!
两人身影消失在林间不久。
那黑影缓缓踱至泉边,停驻,缓缓下沉。月光勉强勾勒出它嶙峋的、仿佛由无数痛苦扭曲肢体拼接而成的轮廓。它低头,看向泉底那些被翻搅过的泥沙,以及岸边散落的竹竿藤蔓。
寂静中,响起一声极轻、极慢的,像是骨骼摩擦又像是湿泥翻涌的——
“……嗬。”
泉水倒映的月光,忽然染上了一层晦暗的猩红。
“等等,刚才那黑影是什么玩意儿?神识隔界竟有些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