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良是否觉得这些舞姬技艺不佳?”嬴政察觉到张良的兴致缺缺。
“并非如此。”张良虽心生腻烦,却不敢直言。以嬴政的性子,恐怕会当即问罪舞姬,“臣只是觉得,边关大漠的苍茫气象,与这般柔媚的舞姿不太相称。”
“原来如此。”嬴政放下酒爵,“既然子良想看些特别的,不如欣赏一段美人舞剑?”
张良颔首应允。
嬴政挥手屏退舞姬。只见一名红裳女子面覆轻纱,执剑入帐。她向嬴政行礼后,转眸深深看了张良一眼。
乐师奏响新曲,不再是先前缠绵悱恻的靡靡之音,而是充满杀伐之气的破阵乐章。
红衣女子翩然起舞,手中软剑如游龙惊鸿。柔美舞姿与凛冽剑光完美交融。
“子良啊,”嬴政欣赏着剑舞,感慨道,“这位可是千金难求的绝世舞姬。今日朕能得见此舞,还是托了你的福分。”
“陛下何出此言?”张良不解。嬴政贵为天子,怎会有求不得之事?想观舞时,世人自当争相献艺以求圣眷,何需借臣子之光?
“子良有所不知,这位绝世舞姬的一舞向来难得一见,除非她心甘情愿,否则无人能够强求。今日她愿为子良献舞,朕也跟着沾光,享了眼福。”嬴政含笑说道。
张良凝望那舞姬,只见她身姿轻盈,红衣翩跹,举手投足间蕴藏着惊人的力道。
舞姬挥剑而出,剑气如赤莲绽放于空,袖中飞出一道红绫,绕体而舞。她足尖轻点,踏绫腾空,软剑回旋,直指半空中的红莲剑气,一剑将其击得四散。
四溢的剑气撼动军帐,簌簌作响。
这般犀利的剑气,哪里像是舞姬,分明是一位剑术高手。
张良心念刚动,那红衣舞姬已调转剑锋,直刺而来。张良警觉,瞬息间离席后撤,同时一脚踢翻桌案。
舞姬剑势未收,径直劈开桌案,一分为二。
嬴政这才反应过来,周围的侍卫纷纷上前,欲围捕红衣舞姬。她却攻势不停,再度袭向张良。
张良侧身避过来剑,反手扣住她的手腕,稍一用力,便将其扭至脱臼。
舞姬竟毫不慌乱,退后半步,换手持剑,又奋不顾身地扑来。张良不再留情,近身擒拿,将她另一只手腕也卸下关节。舞姬痛呼一声,长剑坠地,铮铮数响后归于寂静。
此刻,她已全无威胁,只静静立在原地,一身红衣,望向张良的眼神平静无波。
张良上前揭开她的面纱,冷冷问道:“何人指使你?”
那确是个极美的女子,不是秋水般的温婉,也不是戎装的英气,而是一种绝世红颜的锋利之美,带着几分倔强。
舞姬不答,反而别过脸去,淡淡说道:“你既胜了我,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人了。”
“谁派你来行刺?”张良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与自己对视。
“无人指使,”舞姬轻笑,“是我自己的心意让我来的。”
张良自是不信,手上又添了几分力道。
“你可知从前看过我跳舞的人,都是什么下场?”舞姬望着他,唇边带着讥诮。
张良望向嬴政。嬴政答道:“似乎……都死了。”
舞姬注视着张良,继续说道:“我要嫁的人,必是盖世英雄。一剑便死的庸人,不配看我起舞。这是每个虞姬的宿命——寻找命中注定的那个人。只是我没想到,这个人会是你。”
虞姬,是天生的舞者,为舞而生。她们诞生于天地之音,当昆仑天梯连通天地之时,音律交汇,虞姬便应运而降。
她是音律之精灵,世代单传。她们唯一的使命,就是寻到未来的帝王,然后,嫁予他为妻。
在原本的历史轨迹中,虞姬本应追随项羽,大约是被项羽所收服。但今时不同往日,张良先遇到了她,项羽便再没有机会了。
何况,即便项羽得到虞姬,最终仍败于刘邦之手,自刎于乌江,虞姬亦随之而去,后世再无她的踪迹。
“你是虞姬?”张良开口,“我听说过你。放心,这一次,你没有选错人。”
虞姬静默地看着张良,久久不语。她的双手已被张良折至脱臼,此刻如同困兽,再难反抗。
不过,这本就是她自己所选之人。或许,一切冥冥中自有天意。她听闻张良不费一兵一卒便逼退匈奴,令他们百年不敢再犯中原,心中好奇:能成就如此壮举的,究竟是何等人物?
于是她主动请求前来献舞。见到张良时,觉得他看起来平平无奇,便大胆出手试探。若张良接得住,说明她未选错;若接不住,她大可另寻他人。
她希望张良正是那个人——因为那个时刻,即将到来。
未料张良不仅轻松接下她的攻击,更卸去她双腕关节,令她再无反抗余地。
那一刻,她心中对这个男人,生出了一丝欣赏。
她是虞姬,感天地灵气而生的精灵,寻常人物入不了她的眼,就连嬴政在她看来,也不过凡人一个。
“这一次,我没有选错人?”虞姬望向张良,问道。
“没错,”张良松开扣住她下巴的手,语气坚定,“这一次,我会让你亲眼看着,我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