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寻欢终于侧过头，看向兄长。

“你以为，我们只是在为你而战？只是为了父亲的仇？”李寻安的嘴角，扯出一丝苦涩却又无比坚定的弧度，“不，我们是为了父亲走过的路，是为了他至死不曾放下的东西。”

他抬手指向那片幽蓝的祭坛光芒，声音沉了下来：“幽冥鬼姥，轮回法王，他们勾结的是什么人？是阉党！是祸乱宫闱、荼毒天下的国贼！父亲一生，所求为何？是朝纲清明，是四海升平！他死在追寻这条路上。而现在，这些魔头，要用那劳什子‘轮回盘’，窃取国运，颠倒乾坤！他们要的，不是一个两个人的命，是整个天下的乱！”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砸在李寻欢的心上。

“我们是谁？我们是李慕白的儿子！”李寻安的目光灼灼，如同暗夜里的火炬，“他身上流着的血，我们身上也有！保家卫国，铲奸除恶，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这是我们兄弟与生俱来的责任！是刻在骨头里的东西！”

他顿了顿，语气放缓，却更加有力：“龙啸云为什么拼死救诗音？谢姑娘为什么拖着伤体也要破译密信？汪师伯为何甘冒奇险与我们同行？郭嵩阳，赵无影，还有那些倒下的兄弟……他们为的，难道是区区一个李寻欢的私仇吗？”

“不！”他斩钉截铁，“他们为的，是‘侠义’二字！是看不惯这妖魔横行，是容不得这天下倾覆！他们为此而来，为此而战，为此……不惜此身！”

李寻欢怔住了。他看着兄长，看着那双和自己相似、却承载了更多家国天下的眼睛。他一直觉得，大哥身在朝堂，与自己这江湖浪子，终究隔着一层。可现在，他明白了。那层隔阂，不过是表象。骨子里，他们流着同样的血，秉承着同样的信念。父亲的路，他们都在走，只是方式不同。

一股热流，猛地冲上眼眶，又被李寻欢强行压下。多日来的压抑、自责、迷茫，在这一刻，被兄长这番话狠狠劈开，露出了里面坚硬的内核。

“大哥……”他声音哽咽，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李寻安伸出手，重重地握住了他的肩膀。那只手，温暖，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支持。

“二弟，”李寻安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明天的仗，很难。也许会死。但只要我们兄弟并肩，你的飞刀，我的青萍剑，就没有斩不断的荆棘！父亲在天上看着我们！我们不能退，也无路可退！”

他的手握得很紧，几乎要嵌进李寻欢的骨头里。“记住，我们不是为了复仇而战，是为了不让父亲的血白流，是为了这朗朗乾坤，不再被妖邪遮蔽！”

兄弟二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再没有任何犹豫，任何隔阂。亲情、责任、道义，在这一刻彻底熔铸在一起，化作一股沛然莫之能御的力量，灌注到彼此的四肢百骸。

李寻欢反手握住兄长的手，用力点了点头。他眼中的迷茫和软弱一扫而空，重新变得清澈、锐利，如同他袖中的飞刀。

“我明白了，大哥。”他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明日，我们一起。”

李寻安松开手，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兄弟二人并肩而立，望着那片象征着最终战场的幽蓝光芒，如同两柄即将出鞘的利剑。

他们转身，走回那片狼藉却依旧顽强的营地。篝火旁，龙啸云睁开了眼，谢颜抬起了头，林诗音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郭嵩阳握紧了铁剑，赵无影从阴影中显出身形。

没有人说话。但一种无声的誓言，在每个人眼中传递。

朔月，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