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志刚的“悔过书”，写了整整两天两夜。

当石磊将那厚厚一沓、沾染着汗渍和泪痕的纸张放在林渊面前时，这位见惯了风浪的老纪委，眼神里也满是震撼。

那上面记录的，已经不能称之为贪腐，而是一个独立王国的运转法则。

以温鸿图为国王，以吴志刚、孙鹏飞等十几个核心成员为贵族，他们垄断了江城大学从人事、财务到学术、基建的所有权力。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他们利用经费审批权，将听话的教授喂得盆满钵满，让他们成为自己的喉舌；利用职称评定权，将有才华但不愿同流合污的年轻教师，死死地踩在脚下，永无出头之日；他们甚至将手伸向了招生，将一个个宝贵的入学名额，变成了明码标价的商品。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腐败，这是在系统性地、制度性地扼杀一所百年学府的未来。

“书记，这已经不是拔出萝卜带出泥了，这他妈是拽出了一整条地下山脉！”石磊一拳砸在桌子上，气得满脸通红，“温鸿图这个王八蛋，他不是在办大学，他是在挖国家的墙角！”

“所以，不能再等了。”林渊的目光，在那份名单上缓缓扫过，眼神冷得像冰，“老石，以吴志刚的供述为突破口，结合方教授给的名单，立刻成立多个工作组，对名单上的所有人，进行全面审查。记住，速度要快，证据要实，程序要合法。我要在一周之内，让这张网上的所有节点，全部瘫痪。”

“是！”

一场席卷江城大学的风暴，在悄无声息中，拉开了序幕。

接下来的几天，江城大学的校园里，弥漫着一股诡异而压抑的气氛。

先是材料科学学院的副院长孙鹏飞，在主持一场学术会议时，被几个穿着黑色夹克的陌生男人，从会场上“请”走了。

然后是后勤集团的总经理赵启明，在办公室里，对着一份招标文件的复印件，脸色惨白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

名单上的人，一个接一个地“消失”。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恐慌，如同瘟疫，在温鸿图的核心圈子里迅速蔓延。他们之间的信任链，在纪委精准而高效的打击下，瞬间崩塌。每个人都害怕自己是下一个，每个人都怀疑身边的人已经成了“吴志刚”。

为了争取宽大处理，一场争先恐后的“交代”比赛，开始了。

温鸿图终于坐不住了。

他没想到，林渊的反击会如此迅猛，如此釜底抽薪。他原以为的舆论优势，在绝对的内部崩溃面前，显得如此可笑。他所有的精力，都被迫用来应付内部的混乱和猜忌，根本无暇他顾。

他疯狂地拨打着电话，试图联系自己那些身居高位的“朋友”，得到的却只有冰冷的“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或者“我很忙，回头再说”。

树未倒，猢狲却已散尽。

一周后，当林渊带着石磊和两名纪委工作人员，出现在江城大学校长办公室门口时，温鸿图的秘书，连拦一下的勇气都没有。

办公室里，烟雾缭绕。

温鸿图仿佛老了十岁，头发花白，眼神浑浊，再也没有了半分报纸上那个“学术圣人”的风采。他看着推门而入的林渊，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林书记，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

林渊没有理会他的客套，径直走到他面前，将一份文件，放在了他那张名贵的黄花梨木办公桌上。

“温鸿图，你的问题，我们已经基本查清了。这是对你正式立案调查的决定书，你看一下，签个字吧。”

温鸿图的手，颤抖着伸向那份文件，却迟迟没有拿起。他抬起头，死死地盯着林渊，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燃烧着最后的疯狂和怨毒。

“林渊，你赢了。”他沙哑地开口，“你用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毁了我，毁了江大几十个精英教授，毁了江大几十年的声誉！你以为你是英雄？不，你是罪人！是破坏科教事业的千古罪人！”

他试图用最后的气力，给林渊扣上一顶大帽子。

林渊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丝怜悯。

“温鸿-图，你到现在，还不明白自己错在哪里。”

“你错的，不是贪了多少钱，不是玩弄了多少权术。你错的，是玷污了‘知识’这两个字。你把本该用来探索真理、教书育人的地方，变成了一个藏污纳垢、买官卖官的肮脏市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