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9 章 来了(1 / 2)

长夜寄 贺不醉 1822 字 1天前

牌匾挂上后没几日,一个秋阳和暖的午后,道观里来了位不同寻常的香客。

那是一位年近五十的老猎户,穿着半旧的皮坎肩,手里提着一只还在扑腾的肥硕山雉。

他很是意外的走进山门,目光先是扫过焕然一新的庭院和殿宇,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震惊与追忆,随即便看向了正在殿前石阶上慢悠悠清扫叶的老道。

老猎户在原地站了片刻,像是确认什么,然后才大步走上前,声音洪亮,带着浓重的本地口音:“乘雾道长?真是你?你……真的回来了?”

老道闻声抬起头,打量了来人一番,随即舒展开一个笑容:“王老弟?多年未见了!”

被称为王老弟的老猎户把山雉往地上一放,上前几步,仔细看了看老道布满风霜皱纹的脸,又看看他身上的旧道袍:“还真是你!我刚才在山下听人,九阜观重修了,乘雾道长回来了,我还当是哪个招摇撞骗的假道士,冒了你的名头!没想到……真是你回来了!”

他带着感慨,“这观……荒了那么多,当年究竟……”

乘雾脸上的笑容淡了淡,摆了摆手,截住了他的话头:“陈年旧事,不提也罢。贫道回来了,观也重新立起来了。王老弟如今可还住在那鹰嘴崖下?”

“住!怎么不住?祖祖辈辈都在那儿。”老猎户见老道不愿深谈旧事,也识趣地转了话题,目光再次环视道观,啧啧赞叹,“你这观修得……比当年还要齐整气派!瞧瞧这梁,这瓦,这院子……”

完,他指了指地上的山雉,“刚打的,新鲜,给你添个菜。也算……祝观又立起来了。”

乘雾看了看那山雉,没推辞,点点头:“有心了。正好,进来喝口粗茶。”

两人进了西厢房,老道用粗陶壶沏了山上采的野茶。茶水清苦,却别有山野韵味。

老猎户也不客气,盘腿坐在蒲团上,一边喝茶,一边打量着屋内简洁却一应俱全的陈设。

“你这趟回来,是打算长住了?”

“嗯,叶归根。”老道啜了口茶,语气平淡。

“那敢情好!”老猎户一拍大腿,“咱们这九阜崎一带,早年有你坐镇,山精野怪都安分的很。后来你走了,观也毁了,可是出了一些怪事的。”

老道端着茶碗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面上却不动声色:“山野之地,哪能处处太平。各自心便是。”

王老哥又絮絮叨叨了些这些年山里的变化,哪个村子搬走了,哪条路塌方改道了……

对老猎户而言,乘雾就是他阔别多年、重新归来的老邻居,言语间少了香客的拘谨,多了旧识的随意。

临走时,老猎户站在山门口,回头又看了看“九阜观”的匾额和沐浴在夕阳中的殿宇,对送出来的老道郑重道:

“乘雾道长,你既回来了,这道观又立起来了,是好事。有啥需要搭把手的,只管让山下村子捎个信到鹰嘴崖,我腿脚还利索!”

老道稽首还礼:“多谢王老弟。”

老猎户摆摆手,扛起猎叉,身影很快消失在下山的石阶拐角处。

九阜观重建,乘雾老道归来的消息,随着山风与乡民的口耳,悄然传开。

认识乘雾的,不止老猎户一人。渐渐地,前来九阜观的香客中,开始夹杂一些上了年纪的面孔。

老猎户走后没两天,又有一位住在山坳里的老药农,背着一篓刚采的草药,颤巍巍地寻上了九阜观。

老药农年纪很大了,脸上沟壑纵横,但眼神还算清明。

他看到老道时,愣了好一会儿,才颤声问:“是……是乘雾道长?”他用的是几十年前的旧称。

乘雾看着他,鼻头微酸,“孙老伯,身子骨还硬朗?”

“硬朗啥,一把老骨头,就等着入土了。”孙老药农摆摆手,目光却紧紧盯着老道,又看看四周崭新的殿宇,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困惑与一种沉痛的好奇:

“道长,你……你总算回来了。可你这观……还有你那些徒弟们……当年,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的话语里带着山里人特有的谨慎与一丝恐惧:

“太突然了,没人知道怎么回事,只是后来……后来就再没见过你那几个活泼的徒弟了。再后来,有天夜里,我们山下都看见这边火光冲天,第二天上来一看……就剩下一片焦黑烂木头了。再后来,你也……”

他打量着乘雾如今苍老憔悴的模样,叹了口气:“你也变得神神叨叨,一个人疯疯癫癫地下了山,再没回来。村里人都,你们是招惹了山里什么了不得的‘东西’,遭了祸。可到底是啥‘东西’,能……能这么狠?”

老药农的问题直白而沉重,带着人们对未知灾祸最朴素的恐惧与不解。

老道听着老药农的叙述,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他背在身后的手,无意识地攥紧了。

徒弟们年轻而鲜活的脸,他们瞒着他偷偷下山后的绝望……

但他不能出来。不是信不过这些老邻居,而是不能将他们卷入这注定血腥的复仇,更不能让“千面魈”的凶名进一步扩散,引起不必要的恐慌或……某些他无法控制的变数。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再开口时,声音有些沙哑,却尽力维持着平静:“孙老伯,过去的事了。

“许是命中有此劫。是我这个做师父的,没护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