锣鼓巷陈氏书坊的腌臜事,终究没能瞒过芸娘。
那日她记挂父亲咳疾,带着新配的秋梨膏回娘家,刚踏进店门,便觉气氛不对。
往日里虽不算热闹,却也总有几位熟客翻阅书册,
今日却冷清得能听见灰尘落地的声音。
父亲陈伯康坐在柜台后,眉头紧锁,唉声叹气,母亲陈氏眼圈红肿,显然刚哭过。
“爹,娘,这是怎么了?”
芸娘心头一紧,连忙上前。
陈伯康见女儿回来,张了张嘴,最终化作一声长叹。
陈氏则像找到了主心骨,拉着芸娘的手,
未语泪先流,哽咽着将陈老四几人如何胡作非为、
如何败坏店铺名声、如何索要钱财的恶行一一道来。
“……你爹老实,碍着同宗的情面,又怕给你和惟瑾惹麻烦,一直忍着。
可他们……他们越发不像话了!
你爹前儿不过说了他们两句,
那陈老四竟嚷嚷着要去衙门告你爹忤逆宗亲,霸占族产!”
周氏气得浑身发抖。
芸娘听完,只觉一股血气直冲头顶。
她性子温婉,但绝非软弱可欺,尤其事关父母和夫君的声誉。
她安抚住母亲,转身便走向后院那间被陈老四几人占据的杂物房。
房门虚掩着,里面传来陈老四吆五喝六的划拳声,夹杂着王氏尖利的说笑。
芸娘推门而入,只见屋内杯盘狼藉,
陈老四、陈大牛正就着一碟花生米喝酒,王氏则拿着把瓜子磕得满地狼藉。
“芸娘来了?”
陈老四醉眼朦胧,三角眼在芸娘身上逡巡,带着令人不适的打量。
“正好,跟你爹说了没?
赶紧支点银子,你大牛哥想盘个肉铺,缺本钱呢!”
芸娘强压着怒火,目光清冷地看着他们:
“四叔,大牛哥,嫂子。
我爹娘念着同宗之情,招待你们住下,是情分。
但你们在店里指手画脚,在外败坏我夫君名声,还屡次索要钱财,这就不合规矩了。
还请你们安分些,莫要让我爹娘为难。”
“哟!”
王氏把瓜子皮一吐,吊梢眼一翻。
“芸娘妹子,这才当了几天状元夫人,就跟自家人打起官腔了?
我们怎么败坏名声了?
苏状元不是你夫君?
咱们不是一家人?
一家人互相帮衬不是应该的?”
陈大牛也梗着脖子,喷着酒气道:
“就是!妹子,你如今富贵了,拉拔拉拔穷亲戚怎么了?
这点小钱对你家来说算个屁!”
陈老四阴恻恻一笑,拿出长辈的派头:
“芸娘啊,不是四叔说你。
做人不能忘本!
没有老陈家,哪有你爹?
没有你爹,哪有你?
没有你,苏状元能看上咱们家?
这层层关系论下来,苏状元帮衬我们,那是天经地义!
你去跟你夫君说,让他给大牛在衙门里谋个差事,我们立马搬走,绝不再烦你们!”
这番胡搅蛮缠、恬不知耻的言论,气得芸娘浑身发颤。
她终于明白,跟这等无耻之徒讲道理,无异于对牛弹琴。
指望他们良心发现安分守己,根本是痴心妄想。
她不再多言,冷冷扫视他们一眼,转身便走。
身后传来陈老四得意的嗤笑和王氏尖酸的嘲讽:
“哼,摆什么夫人架子……”
回到苏府,芸娘心绪难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