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没过几天,本性便暴露无遗。
陈老四开始在店里指手画脚,
一会儿说这本书定价太高,
一会儿说那种纸进价太贵,
俨然以二东家自居,弄得几个老主顾都有些侧目。
陈大牛则懒筋发作,搬点东西便喊累,大部分时间窝在后院,
或是溜达到街上闲逛。
那王氏更甚,不是嫌弃陈氏做的饭菜油水少,
就是明里暗里打听苏惟瑾如今多大的官,
一年多少俸禄,芸娘在状元府如何享福。
“伯康大哥,”
陈老四这日搓着手,凑到柜台前。
“你看,我们这大老远来投奔,
大牛媳妇连件像样的头面都没有……
你这铺子日进斗金的,是不是先支点银钱,让他们置办身行头?
总不能丢了咱老陈家和状元公的脸面不是?”
陈伯康为难道:
“老四,这铺子刚有起色,本钱还没收回,
每日进项也就刚够开销,哪有什么余钱……”
“啧,”
陈老四脸色一沉。
“大哥,这就是你的不是了。
谁不知道你女婿是状元?
指头缝里漏点,也够我们吃用不尽了!
你是不是瞧不起我们这些穷亲戚?”
那边王氏也尖着嗓子帮腔:
“就是啊伯父,咱们可是一家人!
芸娘妹妹在那边享福,总不能看着我们在这边吃苦吧?
我听说状元府邸跟宫殿似的,
要不你跟芸娘说说,让我们也去见识见识?”
陈伯康被他们夹枪带棒的话挤兑得面红耳赤,
陈氏在一旁急得直抹眼泪,却又不敢强硬拒绝,生怕他们在外面胡说八道,坏了女婿的名声。
更可气的是,这陈老四和陈大牛,竟开始在店里、在街面上,打着苏惟瑾的旗号吹嘘。
“看见没?这书坊,我侄女婿,苏状元家的!”
“嘿,京兆尹见了咱家亲戚,那也得客气三分!”
有时喝了二两猫尿,陈大牛甚至敢在酒肆里拍着胸脯吹牛,说什么“有啥麻烦事,报我妹夫苏状元的名号!”
如此一来二去,弄得锣鼓巷一带都知道陈氏书坊来了几家子“极品”亲戚,
一些原本敬重苏惟瑾为人、常来光顾的清流士子,
见状也摇头避开,生意竟冷清了不少。
陈伯康夫妇又气又急,如同心头压了块大石。
赶人?
碍于宗族情面,也怕他们真闹起来不好看。
不赶?
这日子眼见着就没法过了,铺子都要被他们搅黄。
老两口相对垂泪,一筹莫展。
“他爹,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啊……”
陈氏夜里偷偷对陈伯康抹泪。
“要不……要不告诉惟瑾?”
陈伯康猛地摇头,脸上满是苦涩:
“不可!万万不可!
惟瑾身在官场,处处都要小心,
咱们帮不上忙已是惭愧,怎能再用这些破事去烦他?
再说,若是让芸娘知道了,她在那府里该如何自处?”
老实的岳父,将所有的难处都自己扛了下来,却不知如何化解这日渐逼近的危机。
而陈老四几人,见陈伯康夫妇一味忍让,气焰愈发嚣张。
陈老四那双三角眼里,已然开始盘算着,
如何能从这“状元岳丈”身上,榨出更多的油水,
甚至……能不能通过陈伯康,搭上苏状元那条线,谋个一官半职?
贪欲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疯狂滋长。
陈氏书坊这方小天地,已是山雨欲来风满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