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匣鸣刺,余音裂帛。柳珞秋旋阖终端,寒铁凝霜抵掌,难遏脉中冰涛暗涌——那不仅是厄域宣告带来的凛冽,更有一种同频共振的警兆,如古老的谶语,在他意识深处震颤。他抬眸,正对上江沐月凝重的视线。她望向天际,一道赤霞色的诡异蛛丝,正从幽暗的虚空中悄然垂落,向着平台无声蔓延。她腕间的青色印记骤然发烫,隐隐发出低沉的龙吟。
柳珞秋不及多想,伸手欲将她向后揽去。指尖刚触及她的衣袖,周遭的风声骤然静止。远方烬城的灯火仿佛凝固在琥珀之中,连空气中原本隐约的焦灼气息也彻底消散,只余下真空般的死寂,吞噬了一切声响。
应急广播里厄域冰冷的宣告,已将他们之间刚刚萌芽的脆弱信任,冻结在这绝对零度的危机面前。
“他们锁定的不是基地,是我们。”江沐月猛地站直身体,青辉与远方烬城的火光在她脸上交织出明暗不定的纹路,“尤其是你,柳珞秋!你的蓝金修复频是执行‘净空计划’最大的障碍,他们一定会不惜代价……”她的话音未落,异变已超越了常理。
并非爆炸,也非冲击。是“存在”本身发出了哀鸣。
以柳珞秋为中心,方圆十米内的空间如同被无形巨手揉捏的画卷,开始扭曲、折叠。废弃的设备箱被拉伸成非欧几里得的怪诞形态,远处的灯火被撕扯成色彩失调的诡异光带。脚下金属平台发出刺耳的呻吟,一道道漆黑的裂隙凭空绽开,散发出吞噬一切的吸力。
“抓住我!”柳珞秋低吼,胸口的蓝金挂坠爆发出炽热光芒,本能地对抗着空间的撕扯。但这力量远超以往,它并非能量层面的攻击,而是规则层面的强行覆盖与篡改。
江沐月伸手欲拉他,腕间青色印记光芒大盛,试图编织空间结构,强行稳定这方寸之地。然而,一道更为深邃、更为古老的红紫色光流,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蛇,自裂隙深处悄然探出,并非硬撼,而是精准地缠绕、隔绝了她的青光。
“不——!”柳珞秋眼睁睁看着江沐月的身影在急剧扭曲的光线中迅速模糊、遥远,她伸出的手与他竭力前探的指尖,在亿万分之一秒内擦过,却仿佛隔着了整个时空的厚度。
下一刻,天旋地转,万物归墟。
所有的感知被瞬间剥夺,又被强行塞入一个无法理解的维度。柳珞秋重重摔落在“地面”上,触感粘稠而富有弹性,如同落在某种巨大生物的脏器内壁。他挣扎起身,环顾四周,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这里没有天,没有地,只有无边无际、悬浮流动的空间碎片。它们如同巨兽脱落的鳞甲,映照出无数个破碎、扭曲的柳珞秋——有的在红紫能量中溶解,有的在蓝金火焰中燃烧成灰,有的则彻底化为虚无的尘埃。碎片之间,暗红色的能量如同脓血,在虚空的伤口中缓缓流淌。
“折叠空间如破镜悬空,碎片反照出无数个可能毁灭的自己。”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寂静的喧嚣”,那是亿万种不同频率的能量在此碰撞、湮灭,产生的、直接刮搔意识底层的噪音。柳珞秋感到自己的思维开始滞涩,如同陷入粘稠的琥珀,即将被这混乱的规则同化、吞噬。
“欢迎来到‘厄域’,命运的歧路,噪点的坟场。”一个平静到没有任何波澜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柳珞秋猛地转身,看到厄隐先知静立于一块相对稳定的暗色碎片之上。宽大的黑袍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兜帽下的阴影深邃如奇点,唯有那双眼睛,燃烧着纯粹理性的、非人的红紫色光焰。
“你费尽心机把我拉进来,不是为了说句欢迎吧。”柳珞秋强迫自己冷静,蓝金能量在经络中艰难流转,抵御着环境的侵蚀,挂坠传来的温热是他仅存的锚点。
“为了让你看清真相。”厄隐先知缓缓抬手,指向周遭那些破碎的镜像,“人类文明,不过是宇宙尺度下一次偶然的、嘈杂的失误。你们的情绪,欲望,无休止的扩张与消耗,如同刺耳的噪音,污染着宇宙本该纯净的频率。裂隙,不是灾难,是宇宙免疫系统的自我清除。而我们,是执行这伟大净化的工具。”他的声音像从维度缝隙慢慢流出的冷风,不疾不徐,却冻结一切。“而你们,”柳珞秋握紧双拳,指节发白,“自诩为医生,就要杀死病人?”“是回归寂静,回归平衡。”厄隐先知纠正道,语气没有丝毫起伏,“‘净空计划’是终极的慈悲。噪频钥,是引导这场手术的器械。而你,柳珞秋,你本可以成为我们中最锋利的一柄。你的修复频,若能用于加速‘净化’,效率将远超那些粗糙的噪频冲击。”柳珞秋脑海中闪过江沐月苍白却坚定的脸,闪过烬城中在裂痕下绝望奔逃的身影,闪过父亲笔记扉页上,那力透纸背的“引导与修复”四字。他想起父亲研究间隙,摩挲着旧照片时,眼中偶尔流露出的、属于过往的稚真——那种未被宏大命题侵蚀的,对生命本身的真切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