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门外的嘈杂声,像一锅煮沸的烂粥。
“轻点!都轻点!”
“这可是正宗的红木柜子,磕坏了一个角,把你们卖了都赔不起!”
顾砚深的脸阴沉得能滴出水。
他大步走到门口,一把拉开了院门。
门口。
原本宽敞的过道,此刻被堵得严严实实。
几个搬运工人正抬着一个笨重的大衣柜,在那哼哧哼哧地喘气。
旁边站着个女人。
四十多岁,烫着时髦的卷发,穿着一件大红色的列宁装,脚下踩着小皮鞋。
那体型,快赶上两个林晚意了。
此时,她正叉着腰,指着那些工人唾沫横飞。
看见门开了。
那女人转过头,一双吊梢眼上下打量了顾砚深一眼。
没说话。
反而从鼻孔里哼出一声,扭过头去继续指挥。
“往那边!对!就往那家门口堆!”
“反正他们家院子大,借块地儿怎么了?”
那大衣柜,“哐”地一声。
直接怼在了顾家的大门口。
就把顾家的门,堵了一半。
顾砚深刚要发作。
身后传来脚步声。
是屋里的那群老教授们出来了。
王教授走在最前面,皱着眉头。
“这是干什么?大喊大叫的,成何体统!”
他这辈子都在搞学问,最听不得这种市井泼妇的叫骂声。
那女人——新调来的后勤处副处长家属,张桂兰。
她听见动静,转过身来。
目光在王教授、刘教授他们身上扫了一圈。
这帮老头,为了做实验方便,穿的都是洗得发白的中山装。
袖口甚至还磨破了边。
脚下的布鞋也沾满了泥土。
张桂兰眼里的不屑,瞬间就要溢出来了。
“哟。”
她阴阳怪气地拉长了调子。
“我当是谁呢。”
“原来是顾团长家的穷亲戚啊?”
她甚至还要往地上啐一口。
“这大包小包的,又是来打秋风的吧?”
“我说顾团长,你们家这日子过得也不容易啊,这一屋子的老弱病残,都指着你那点津贴养活呢?”
全场死寂。
站在最后的林晚意,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老弱病残?
打秋风?
眼前这几位。
随便跺跺脚,整个华国学术界都要抖三抖。
随便拿出一个人的津贴,都够买下张桂兰全家了。
孙教授脾气最火爆。
他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
“无知!简直是愚不可及!”
张桂兰翻了个白眼。
“切,穷酸样儿,还拽文词呢。”
就在这时。
一个黑不溜秋的小肉球,从张桂兰身后蹿了出来。
是她的孙子,壮壮。
今年六岁。
长得跟他奶奶一样,壮实,蛮横。
他一眼就看见了停在顾家门口的那辆军用吉普车。
这年代,吉普车可是稀罕物。
威风,霸气。
壮壮眼睛亮了。
他跑过去,围着车转了两圈。
然后。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
他站在车头前,开始解裤腰带。
一边解,一边还要回头冲张桂兰喊。
“奶!我要尿尿!我要往大车上尿!”
顾砚深的太阳穴,狠狠跳了两下。
张桂兰不仅不拦。
反而乐得跟朵花似的。
“哎哟,还是我大孙子有眼光!”
她扭着水桶腰走过去,甚至还帮了一把手。
“尿!尽管尿!”
“童子尿辟邪!”
“给这破车去去晦气,他们还得谢谢咱呢!”
说完,她还要挑衅地看一眼顾砚深。
那意思是:我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下一秒。
一道黑影闪过。
顾砚深动了。
他像一头捕食的猎豹。
甚至没人看清他的动作。
只见他单手一探。
直接抓住了壮壮后脖颈的衣服领子。
一百多斤的孩子。
在他手里,轻得像只小鸡仔。
“啊——!!!”
壮壮双脚离地,吓得哇哇大乱叫。
裤子才脱了一半,白花花的屁股露在外面。
尿都被吓回去了。
顾砚深面无表情。
手臂一甩。
“嗖”
那个黑胖的小肉球,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抛物线。
“砰!”
精准地。
砸进了张桂兰那堆柔软的铺盖卷里。
“哇!!”
壮壮这下是真的哭了。
哭得震天响。
顾砚深拍了拍手。
声音冷得像掺了冰渣子。
“管好你的种。”
“下次再敢随地大小便,我就帮他把作案工具废了。”
张桂兰懵了两秒。
反应过来后,发出一声尖锐的爆鸣。
“啊!!杀人啦!!”
她扑过去,抱着还在嚎的孙子。
“当兵的打人啦!欺负孤儿寡母啦!”
“没天理啦!”
她从地上跳起来,手指差点戳到顾砚深鼻子上。
“你个小团长,反了你了!”
“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男人是张有才!新来的后勤处副处长!”
“专门管你们吃喝拉撒的!”
张桂兰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
腰杆子挺得笔直。
“敢动我孙子?”
“信不信我现在就让我男人,停了你们家的水!”
“断了你们家的电!”
“让你们一家子摸黑过日子!连口热乎水都喝不上!”
这话一出。
站在门口的几位教授,脸色精彩极了。
断电?
物理系的刘教授往前走了一步。
“这位女同志,你这是在威胁现役军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