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砍刀,什么燃烧瓶,在武装直升机面前,连个屁都不是。
车队一路狂飙。
路边的建筑飞速倒退,火光在车窗上划过一道道流影。
陈念坐在后座,怀里抱着一把MP5冲锋枪。他的手还在抖,但眼神已经变了。
他看到路边有几个试图拦截的暴徒,还没等他们举起枪,就被王虎一枪爆头。
他没有再呕吐。
他甚至没有闭眼。
他只是麻木地看着,像是看着一部没有声音的默片。
“这就是真实世界。”
父亲的话在他脑海里回荡。
“砰!”
车身猛地一震。
“狙击手!两点钟方向!”对讲机里传来佣兵队长的吼声。
一颗子弹打在防弹玻璃上,留下一个白色的蛛网状裂纹。
“干掉他。”陈山淡淡地。
“明白。”
头车的天窗打开。
一名EO佣兵探出半个身子,肩上扛着一具RPG-7火箭筒。
不需要瞄准太久。
“咻——轰!”
两百米外的一座钟楼顶端直接被削平了。
那个狙击手连同他的枪,一起化作了尘埃。
“继续。”陈山的声音依旧平稳。
十分钟后。
车队冲过了一号公路桥。
身后,是一座燃烧的城市。
码头到了。
六艘黑色的快艇早已发动引擎,在波涛中起伏。
“快!下车!登船!”
众人七手八脚地把伤员抬上船。
陈念扶着林婉母亲跳上快艇。
脚下的甲板湿滑,海风咸腥。
“嗡——”
快艇离岸,在大海上划出一道白色的浪迹。
直到这时,那种紧绷到极致的神经才稍微放松下来。
林家的人抱头痛哭,那是劫后余生的宣泄。
陈山站在船尾,大衣被海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看着渐渐远去的棉兰港。
火光冲天,映红了半边天。那座城市里,依然充斥着杀戮和罪恶,但那已经与他无关了。
他要救的人,都在船上。
陈念走到父亲身后。
他脱下了头盔,露出一头被汗水和雨水打湿的乱发。脸上还沾着那名暴徒的血迹,干涸后变成了暗红色。
“爸。”
陈念叫了一声。
这一次,没有了之前的生涩,也没有了之前的愤怒。
陈山转过身,看着儿子。
“怕吗?”陈山问。
“怕。”陈念实话实。
“怕就对了。”陈山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块干净的手帕,递给陈念,“不知道怕的人,死得最快。”
陈念接过手帕,没有擦脸。
他死死盯着陈山,像是要重新认识这个男人。
“你到底是谁?”
陈念的声音在海风中有些飘忽,但每一个字都咬得很重。
“你是商人?黑社会?还是军阀?”
“刚才那架直升机,那些雇佣兵……那不是有钱就能办到的。”
陈念指着远处的火光,“你刚刚在另一个国家,发动了一场型战争。”
陈山沉默了片刻。
他从怀里掏出雪茄盒,但海风太大,点不着。
他索性把雪茄扔进海里。
陈山走到陈念面前,伸出手,帮儿子整理了一下歪掉的领口。
动作很轻,很慢。
那双刚刚下令屠杀的手,此刻却带着一丝温热。
“我是谁?”
陈山看着儿子的眼睛,那双和自己年轻时一模一样的眼睛。
“在香港,他们叫我山哥。”
“在日本人眼里,我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
“在英国人眼里,我是必须拉拢又必须提防的影子总督。”
陈山顿了顿,转过身,目光投向漆黑的深海,仿佛穿透了这片海域,看到了那个正在崛起的古老国度。
“但对你来。”
陈山的声音低沉,混杂着海浪拍打船舷的声音。
“我只是一个想让你,还有像你一样千千万万的华人,无论走到世界哪个角,都能挺直了腰杆,活得像个人的父亲。”
陈山拍了拍栏杆,那上面的油漆有些剥,露出冰冷的钢铁本色。
“阿念,这个世界总得有人手脏,才能让你们手干净。”
陈念怔在原地。
海风呼啸。
他看着父亲的背影,突然觉得眼眶有些发热。
不是因为烟熏,也不是因为海风。
他低下头,看着手里那块沾血的手帕,紧紧攥住。
“擦擦吧。”
陈山没有回头,声音随着风飘过来。
“马上就要日出了。”
东方,海天交接的地方,隐约泛起了一丝鱼肚白。
那是黎明。
也是血色之后的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