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觉得姑母在防备郡主,也不知道是何原因?如果没有特别的理由,姑母放着这么一股势力却不用,实在是得不偿失。”
沈奕烦恼地睨了他一眼。
“你先去当差吧。”他挥了挥手。
沈黎站起来,却还是说道:“除非姑母有足够的把握自己接手宫城防卫,否则此时由皇城司插入分权,是最为合适的。
“对于姑母的打算,皇上未必看不出来。他既看出来,就必然会有手段。
“而姑母的致命之处就是年幼的四皇子,后宫之中有多么凶险,父亲自然是知道的,一旦四皇子有险,沈家就会满盘皆输。
“我们是否能够冒得起这个险?
“恳请父亲和姑母三思。”
说完他退出门去。
沈奕看着房门开了又关,半晌还怔怔地站在那里。直到漏刻传来了更点响,他才蓦地把手一握,把方才无意识抓在手里的一支狼毫啪地握成两段。
……
沈宜珠把汤端进殿中。
秦怀看起来早就走了,沈太后坐在案后独弈,每一次她有心事的时候,就会坐在这里跟自己博弈一番。
沈宜珠把汤呈到她旁边,坐下来。
“永嘉和晏北到底是什么关系?”
沈宜珠的手蓦地震了一下。
这时帘栊下站着的一个太监却走过来:“只知道靖阳王时不时地会上端王府去,但也总是去去就出来,看上去没有于礼不合之处。”
沈宜珠微微沉息,把汤放好,再把手收回来。
沈太后侧首望着她:“你那日去端王府,有什么收获?”
沈宜珠恭谨地回道:“郡主说,为了答谢我上次的相助,特意招待我一番。”
上次从内务府出来,她掩护月棠暗中行事,她从来没有透露给沈太后。
但这一次如果她不拿出足够的理由,是没办法应付过去的。
因此,她把当夜回来后就说过的答案,再次有条不紊地说了出来。
沈太后的目光在她脸上停顿了一瞬——好在也只有一瞬,就扫过去了。
“那丫头跟晏北一定有些名堂,不然晏北绝对不会如此袒护于她。”沈太后笃定地说道,“但晏北到底又图什么呢?如此付出,永嘉既不能在权力上对他有所相助,也不可能嫁给他助益王府后宅。”
沈宜珠想到了手持兵器英姿飒爽的月棠。也想到了身着华服、坐在锦绣之中拿捏起自己来游刃有余的月棠。
她觉得,倘若靖阳王图的只是姑母所说的这些,倒有些配不上郡主了。
“禀太后娘娘,沈大人求见。”
宫女的通报声打断了沈太后的神思,她微微一抻身子:“传进。”
她下了锦榻,一点也没停顿地朝前殿走去。
闻讯心下微震的沈宜珠连忙跟上。
……
沈奕不像往常一样坐在殿中等待,而是站在门槛之内。
“大哥。”
沈太后的出现也比平常要快。等沈奕行完礼,她把人都挥退。“你怎么突然进宫了?”
“我是为今日朝上之事。”沈奕望着他,“下朝之后,我在各衙门之间走了一轮,听到了不少议论。
“都因为梁昭犯案一事,说到了禁军防卫。
“还有很多人拿当朝与前朝对比,说到了该不该恢复皇城司把守宫门的职权——”
“这纯属月棠居心叵测!她就是因为端王的死,冲着宫里来的!”没等沈奕把话说完,沈太后便疾言厉色地说道。
刚到门槛下的沈宜珠脚步一顿。
后方宫女已追上来,为难地挡住她:“沈小姐,太后有旨,所有人暂且不得入内。”
沈宜珠掐着手心,往殿里看了一眼,缓步退走。
殿里静默了一瞬,沈奕道:“可距离皇上及冠只剩半年,他对我们恐怕也是不放心的。
“按当前局势看来,倒是只有让皇城司插入,才能让你们母子多一份保障。
“二皇子是月棠的弟弟,四皇子也是她的弟弟。
“谁当皇帝能够影响她的身份呢?
“如今穆家与月棠交恶,皇上屡次偏袒,若非如此,她也不会让晏北在朝上针对禁军营了。
“我们为何不趁机先把月棠拉过来,许她一些好处,最起码有她和晏北助力,对于保住咱们手上这权力,几乎没有悬念了。”
沈太后烦恼地摇了摇头。“你说的这些我岂有不明白?
“但明明知道她为了端王府锲而不舍地复仇,这样做就是引狼入室!
“我承担不起这样做的后果,洵儿同样也承担不起!”
面对她炯炯的目光,沈奕也咬紧了牙关:“那如果到了危急之时,你们不交出玉玺,禁军守住了宫闱,你们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安贵妃死时,你不是还从她身边搜了些东西出来吗?
“外头都在传说月渊当初是被谋杀的,有这些东西,就可以做证,皇帝有弑兄的嫌疑!
“到了那万不得已的时刻,外围是皇城司守着,咱们就可以把这些东西交给月棠,跟她交换一个人情,是绝无问题的!”
沈太后紧紧地扣着扶手,一张脸已经绷成了铁板。
“这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你以为我没有想过吗?
“打从那丫头回来开始,这个念头就在我脑海里出现过了。我想过要凭借这个拉拢她。
“可你别忘了,皇帝手头有我的把柄!”
沈太后颤抖地站起来。“只要我一动,皇帝也必然会动。
“到时候他倒了,我们母子也必然活不成!
“你以为那丫头只要找到了理由,她有什么不敢做的?你觉得凭她的胃口,这天下她还吞不下吗?!”
沈奕听到了末尾这一句,脸色一变,也戛然止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