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反自己一再找理由为禁军开脱,倒显得他这个当皇帝的有几分不知好歹了。
人群里这时有人走出来:“皇上,臣附议王爷。当下的宫禁设防尽由禁军营掌控,的确结构单一,都不妨效仿当初先帝在时的做法。”
大家面面相觑。
先帝在时,那是端王执掌的皇城司执行宫禁,皇城司掌着四面宫门及外殿巡逻,内宫外围才由皇帝自己的禁军侍卫把守。
双重守护,自然不曾出问题。
皇帝的目光飞快的变了一变底色。
而在下方臣子之中立着的沈黎,此时也看了一眼晏北,然后朝着沈太后后方的帷幕看去。
沈宜珠就站在帷幕之后,沈太后为了她将来当皇后铺路,自己从旁听证之时,也让沈宜珠在幕后听着。
此刻她气息浮动,忍不住稍稍撩开一线帷幕,与沈黎对上了眼神。
距离与月棠的约定仅过两日,为了尽早地达成这一步,她这两夜都在绞尽脑汁地思索对策。
沈宜珠相信沈黎也是如此。
可凭沈太后的精明,哪有那么容易欺瞒她还不被发觉?
没想到今日一早,晏北就拿禁军营说起这事。
这一定是来自郡主的筹谋!
她就知道郡主绝不是无的放矢之人。
如果没有布局,郡主又怎么会把希望放在自己这样柔弱的内宅女子身上?
靖阳王在朝堂上对禁军防卫的指摘,就是亲手送给他们行事的梯子啊!
如今把守皇宫的几乎全是皇帝的人,按当前朝局,禁军侍卫要犯事,那只可能是冲着他们永福宫来!
四皇子就是沈太后的命根子,也是她此生所有的希望,禁军防卫不靠谱,沈太后就该是第一个着慌的人!
这就是她和沈黎攻破壁垒的要点!
她稳住心神,又透过缝隙与沈黎暗中比画了个手势,约定在永福宫外他们兄妹常见面说话的甬道里见面。
朝堂之上。
穆昶已经发话:“肃静!”
他飞快地看向晏北。
提到皇城司的官员,是兵部的一个主事。
过去三年,穆昶一直都在暗中盯着靖阳王府,毕竟他实力太强了。若他有意结党,可以说一呼百应。这无疑是个极大的隐患。
他相信褚家和沈家都是这么想的,暗中也是这么做的。
可是那三年里,不管谁家都没有抓到晏北结党的把柄。
他也不曾亲近在朝的任何一方党争势力中的人。
后来他和月棠走在一起,大家心里恼恨,也有防备,但不至于忌惮。一来从前父辈交好,二来月棠只是个手无实权的女子,别说他们往来,就算当真滚到了一起,那也不过是给人暗中多了一项谈资。
普天之下都知道,晏北没有兄弟,靖阳王府只有他能够掌管。
而月棠必须是要招赘撑起端王府的,这两人谁都不可能放弃现有利益谈婚论嫁。
所以,哪怕晏北屡次帮着月棠办事,穆昶恨归恨,并不认为他们能长久。
可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半年,晏北不但依然坚定地站在月棠一方,而且此次为他说话的竟然是兵部的人。
这说明,从来不愿意结党的晏北,在为月棠破例于朝堂之上强横地掀起波澜之后,又有了把手伸长的迹象了。
这是一个极其不妙的信号!
“既然是议论案情,就不要扯远了。”他冷冷地瞪视着先前发话的兵部主事,“难道皇上的决议还不够封住你们的嘴吗?你们这是要抗旨?!”
“臣不敢。”
兵部主事不得不跪下认罪。
左侧杯盏哐啷一响。
晏北慢条斯理地说道:“为朝廷分忧解难,是为人臣子的本分。他也不过是尽职尽责说了句实话,太傅大人不认同就算了,何必大动肝火?
“反正,这次的案子,梁昭也是和你们穆家的人勾结犯事的。
“你想怎么样都行。”
一句话,变成了巴掌,拍在了穆昶脸上,扇得他脸色铁青。
同时让皇帝又再次噎了噎。
让那些正准备附和穆昶和一把稀泥的穆家党羽也立刻闭上了嘴巴。
但不出声的满朝文武,此时却像是吞进了苍蝇,神情更加奇怪起来。
帘幕后的沈太后看了看下方,站起来:“无事了就退朝吧。”
皇帝也沉沉地压下一口气,宣了一声:“散了吧。”
百官山呼恭送。
沈黎抬头看了看上方,随同人流折出殿中,随即赶往永福宫去和沈宜珠碰面。
沈太后自出了殿以后,神情便没有舒展过,路上也没有说话。
沈宜珠陪伴她回了宫,听从她的吩咐把心腹太监秦怀喊过来,顺口交代门口的宫女,说她去膳房炖汤,然后便半路拐到甬道上来。
“能看出姑母什么态度吗?”沈黎见面便问道。
沈宜珠摇头:“不过姑母传了秦怀,平时没有大事,不会在这个时候传他的。”
她攥着双手,稳了稳气息:“哥哥,靖阳王已经出马,这是个绝好的机会,梁昭犯事摆在眼前,这并非你我促成,我们就算顺势而为,姑母也难以怀疑到我们另有用意。
“她为了四殿下,态度一定会松动的。”
沈黎点头:“所以咱们得趁热打铁,姑姑并非耳软之人,她如今打定主意韬光养晦,只等时机一到再抓皇上的把柄,用以拖延交还玉玺的时间。当下虽说有可能松动,可时间拖长,也恐生变。”
说到这里,他不觉又叹了口气。“只是我们如此,到底背叛了姑母的心意。她若知道,恐怕会……”
沈宜珠眸底也闪过一丝黯然。她咬了咬下唇,似下定决心:“哥哥放心便是,此事是我提起来的,如若将来姑母问罪,便由我来一力承担!”
“说什么傻话?我还有让你出头挡刀的道理?”
沈黎看了看天色,又下意识朝着城门出宫的方向看了一眼,收回目光:“不多说了。我这就去找父亲,此事由他出面更有胜算。”
说完拍拍她胳膊,快步走了出去。
沈宜珠深吸一口气,徒手印了印眼角,然后折回膳房,按照沈太后平日喜好的口味,仔仔细细地炖了一锅参肚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