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关，天河弱水。

这条横亘于天地间的黑色大河，其河水并非凡水，而是由一种名为“归墟重水”的宇宙奇物构成。

每一滴都重若星辰，能够消融法则，腐蚀神魂，故有“飞鸟不渡，神魔难越”之说。

此刻，这条死寂的天河却在沸腾。

古蛮，或者说那个曾经是古蛮的堕落泰坦，就站在沸腾的河面之上。

他脚下的弱水仿佛有了生命，化作无数漆黑的触手，托举着他那具被邪神之力扭曲得不成样子的躯体。

他刚刚捏碎了此关的奖励——“弱水精魄”，这是弱水天河亿万年才能孕育出的一点本源，价值连城。

他就这样当着秦峰的面，将其化为齑粉，用最直接的方式宣告了自己的态度：他来这里，不是为了寻宝，而是为了杀戮。

“游戏？行刑？”

古蛮那张布满骨刺与魔纹的脸上，扯出一个狰狞至极的笑容，声音如同两块生锈的金属在摩擦：“人类，你的傲慢，和你那可怜的境界一样，令人发笑。”

轰！

他没有多余的废话，属于“血煞圣人”的威压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

那不是普通圣人那种引动天地法则共鸣的威压，而是一种更加纯粹、更加污秽的“领域”。以他为中心，方圆万里的空间瞬间被染上了一层暗红色。空气变得粘稠，充满了铁锈与硫磺的气味。在这片领域中，所有的法则都被强行扭曲，变成了为“杀戮”这一概念服务的工具。

一旁的凯撒在这股威压下，连站立都变得困难，他的神魂在哀嚎，仿佛随时会被这股污秽的力量拖入无尽的血海地狱。他不得不疯狂后退，眼中充满了惊骇。

这就是圣境。

哪怕是最低等的伪圣，其生命层次也已经完全凌驾于封皇之上。

然而，处于威压正中心的秦峰，却连衣角都没有动一下。

他的周身，自发地形成了一层薄薄的暗金色光晕——那是【混元极限体】的本能反应。古蛮那足以压垮寻常巅峰封皇的圣域，在接触到这层光晕时，就像是浪潮拍打在万古不化的礁石上，除了溅起一些无意义的血色泡沫外，再无寸进。

“这就是你的‘圣境’？”

秦峰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纯粹的学术性好奇。

“你所谓的‘领域’，并非自身感悟，而是邪神赐予你的‘权限’。你只是这片血色空间的一个傀儡管理员，而非真正的主人。根基虚浮，法则驳杂，漏洞百出。”

秦峰每说一句，古蛮脸上的疯狂就更盛一分。

因为秦峰说的，全是真的。

他能感觉到，自己体内那股排山倒海的力量，并不完全受他控制。它在给予他力量的同时，也在疯狂地吞噬着他的生命本源与理智。

“闭嘴！闭嘴！！”

古蛮被戳中了痛处，发出一声震天的咆哮。他不再试图用威压震慑秦峰，因为那毫无意义。

他动了。

没有精妙的身法，只有最原始、最野蛮的冲锋。

他脚下的弱水天河轰然炸开，亿万吨重的河水被他恐怖的巨力掀起，化作一道横贯天际的黑色海啸，向着秦峰当头拍下。

这不仅仅是物理层面的攻击，每一滴弱水中都灌注了他那污秽的圣级血煞之力，足以将一座宇宙国瞬间腐蚀成虚无。

面对这毁天灭地的一击，秦峰只是缓缓抬起了手中的长枪。

“那么，就让我看看，你这借来的力量，究竟有多少成色。”

秦峰没有选择硬撼。

他的身形在海啸落下的前一刹那消失，下一瞬，已经出现在古蛮的身后。新生的长枪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悄无声息地刺向古蛮的后心。

这一枪，没有引动任何天地异象，所有的力量都被完美地压缩在了枪尖那一点暗金之上。

然而，就在枪尖即将触碰到古蛮皮肤的瞬间。

“吼！”

古蛮仿佛背后长了眼睛，猛地转身，用他那覆盖着骨甲的巨掌，硬生生抓住了枪杆。

刺啦——

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响起。

融入了“源质神铁”的长枪锋锐无匹，瞬间撕裂了古蛮掌心的骨甲，但也被那股蛮横至极的力量死死钳住，无法再进分毫。

“抓住你了，虫子！”

古蛮狞笑着，另一只手紧握成拳，拳锋之上，一个由纯粹的杀戮法则构成的血色旋涡疯狂旋转，带着足以崩灭星辰的力量，轰向秦峰的头颅。

秦峰眼神一凝，放弃了长枪，左手同样握拳迎上。

【混元极限体】对【血煞圣人体】。

封皇极尽对伪圣之境。

轰隆！！！！

两只大小完全不成比例的拳头撞在一起，爆发出了一场远超之前任何一次交锋的能量风暴。

第四十五关的天空，被这一拳硬生生打出了一个巨大的窟窿，露出了外面无尽海那灰暗浑浊的混沌气流。

凯撒在极远处看到这一幕，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硬碰硬？秦峰竟然选择和一个以力量见长的堕落泰坦圣人硬碰硬？

碰撞的结果，是秦峰的身形倒飞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长长的轨迹，最终稳稳地落在了数千公里外的一座山巅之上。他脚下的山峰在他落地的瞬间，无声无息地化为了齑粉。

而古蛮，仅仅是后退了半步。

高下立判。

“哈哈哈哈！”古蛮感受着拳头上残留的震荡之力，发出了癫狂的大笑，“看到了吗？秦峰！这就是圣与凡的差距！你的肉身再强，也只是‘量’的堆积！而我，掌握的是‘质’的碾压！”

他说的没错。

虽然秦峰的【混元极限体】在防御上无懈可击，但在纯粹的力量输出上，面对已经完成生命层次跃迁、能够调动一整条扭曲法则链的古蛮，终究是差了一线。

“再来！”

古蛮食髓知味，再次发动了冲锋。

这一次，他的速度更快，力量更猛。他的每一次挥拳，每一次践踏，都会在空间中留下一道道暗红色的“伤疤”，那是被他的血煞圣力永久性腐蚀的痕迹。

秦峰没有再与他硬撼，而是展开身法，利用速度与之周旋。

一时间，整个第四十五关变成了两个怪物的战场。

一道血色的身影，如同一颗毁灭性的陨石，疯狂地追逐、破坏，将大地撕裂，将河流蒸发。

一道黑色的身影，则如同鬼魅，在毁灭的风暴中穿行，每一次闪避都恰到好处，每一次反击都精准地落在对方力量的薄弱点。

战斗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

秦峰身上毫发无伤，但气息却有了一丝微不可查的紊乱。

而古蛮，虽然看似占据了绝对的上风，但他身上的骨刺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暗淡，流淌的黑血也开始散发出腐烂的气息。

他的力量，正在消耗他的生命。

“你还要躲到什么时候！”古蛮终于失去了耐心，他停下脚步，双手猛地插入自己的胸膛。

在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血肉撕裂声中，他硬生生从自己的脊椎中，抽出了一柄由脊骨与邪神之力铸成的血色巨斧。

“这是我献祭了泰坦神族血脉换来的最终兵器！”

“邪神赐福·恐虐之斩！”

古蛮高举巨斧，整个第四十五关的血煞之气疯狂地向斧刃汇聚。

天空被撕裂，弱水在倒流。

一把横跨天际的血色斧影，锁定了秦峰，带着斩断因果、灭绝生机的恐怖意志，当头劈下。

在这一斧之下，空间、时间、法则，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避无可避。

面对这绝杀的一击，秦峰的眼中，没有恐惧，没有凝重，只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从外部的战斗，转向了内部的“世界”。

他的体内，那枚“原初奇点”正在缓缓旋转。

在过去的数十万年里，他吞噬了百万强者的法则骸骨，熔炼了第二关的万法烘炉，他的底蕴早已雄厚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

但他始终未能封圣。

因为他缺少一个“契机”。

一个将这无数种不同的“法则”，凝聚成独属于他自己的“圣道”的契机。

而现在，古蛮这一斧，就是那个契机。

这一斧中，蕴含着最纯粹的、最原始的“杀戮”圣道。虽然它被邪神之力污染得面目全非，但其本质，依然是宇宙至高规则的一种体现。

“原来如此……”

在外界看来不足万分之一秒的时间里，秦峰的思维却快过了闪电。

“我的道，是极限之道。”

“极限，不是单纯的力量迭加，不是防御的坚不可摧。”

“极限，是对一切法则的‘穷尽’与‘统一’！”

“我不需要像古蛮一样，舍弃一切去换取某一种法则的权限。”

“我所积累的这一切，本身……就是一条前无古人，也后无来者的圣道！”

在那柄血色巨斧即将触碰到他头顶的瞬间。

秦峰闭上了眼睛。

他体内的“原初奇点”，停止了旋转。

随后，开始向内坍塌。

不是爆炸，不是释放。

是极致的压缩，是无限的内敛。

外界，那足以斩断星河的血色斧影，在距离秦峰头顶三寸的地方，诡异地停滞了。

不是被挡住，而是它所依赖的“杀戮法则”，在这一刻，被一种更高维度的力量强行“剥离”了。

古蛮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无法理解的恐惧。

他看到，秦峰的身体，正在变得“透明”。

那种透明，不是物理上的消失，而是一种概念上的“归零”。

仿佛他正在从这个宇宙的“存在”列表中，被抹去。

轰隆——！

一声闷响，不是来自外界，而是来自所有人心灵的最深处。

那是圣境壁垒破碎的声音。

秦峰，破境了。

没有祥云，没有金光，没有天地同贺。

有的，只是绝对的寂静。

以他为中心，所有的光线、所有的声音、所有的能量，都被疯狂地吸入他那正在坍塌的“原初奇点”之中。

他成了一个“无”的化身。

当他再次睁开双眼时，那双眸子已经不再是黑色，而是一种仿佛囊括了整个宇宙生灭的深邃混沌。

他抬起头，看向那柄依旧悬停在头顶的血色巨斧，以及巨斧后方面露惊骇的古蛮。

他缓缓抬起右手，伸出了一根手指。

“怎么……可能……”

古蛮的声音在颤抖，他能感觉到，自己与邪神之间的联系，正在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强行切断。他引以为傲的圣级力量，正在飞速地流逝。

不，不是流逝。

是被“解析”，被“分解”，被还原成了最原始的法则碎片。

他看着秦峰，就像是看到了宇宙意志的化身，看到了规则本身。

在秦峰那双混沌的眼眸中，古蛮看到的世界已经完全不同。

他看到的不再是血肉之躯，而是一条条由污秽力量强行捆绑在一起的、充满了逻辑错误的法则链条。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古蛮的灵魂与邪神签订的那份“契约”的每一个细节。

“这就是你的全部？”

秦峰的声音再次响起，但这一次，他的声音仿佛来自四面八方，来自每一个维度，直接在古蛮的灵魂中回荡。

“那么，结束了。”

秦峰的指尖，亮起了一点光。

那不是金色，不是暗金色，而是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纯粹的“概念之光”。

那是晋升圣境之后，蜕变完成的【极限神光】。

“不——！！！”

古蛮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他发出了不似人声的嘶吼，榨干了体内最后一丝邪神之力，催动那柄血色巨斧，悍然斩下！

他要与秦峰同归于尽！

然而，就在斧影动弹的瞬间。

秦峰指尖的那点光芒，轻轻向前一点。

没有声音。

没有爆炸。

没有冲击波。

那道被古蛮视为最终底牌的“恐虐之斩”，那柄横贯天地的血色斧影，在接触到那点光芒的瞬间，就如同被阳光照射的积雪，无声无息地消融了。

从斧刃开始，到斧身，再到握着斧柄的古蛮本人。

一种“抹除”的效应，正在以超越光速、超越因果的速度蔓延。

“这……这是……什么力量……”

古蛮脸上的恐惧，永远地定格在了那一刻。他的身体正在分解，不是分解成血肉，而是分解成最微观的法则粒子，然后彻底归于虚无。

他甚至感觉不到痛苦。

因为连“痛苦”这个概念本身，都在被一同抹去。

在意识彻底消散的前一刹那，他终于明白了秦峰刚才那句话的含义。

漏洞百出。

在秦峰这种能够直接洞悉并改写底层规则的存在面前，他那借来的、拼凑的圣境力量，就像是一个由沙子堆砌的城堡，被轻轻一推，便轰然倒塌。

一秒。

仅仅一秒。

曾经不可一世，甚至在排行榜上短暂超越了秦峰的堕落泰坦圣人——古蛮，就这么从这个宇宙中，被彻底、干净地抹除了。

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仿佛他从未存在过。

这就是秦峰的圣境。

这就是极限神光的真正威力——不再是破坏，而是定义。

我定义你“不存在”，你便不存在。

秦峰缓缓收回手指，感受着体内那股前所未有、圆融自洽的庞大力量，轻轻吐出四个字：

“圣境，成了。”

弱水天河恢复了平静。

天空的窟窿在宇宙意志的修复下缓缓弥合。

仿佛刚才那场惊天动地的圣级大战，只是一场幻觉。

秦峰悬浮在空中，目光落在了古蛮刚刚消失的地方。

那里，有一枚古朴的戒指，正静静地漂浮着。

这是唯一没有被【极限神光】抹除的东西。不是因为它足够坚硬，而是因为它内部的空间法则，在最后一刻被古蛮用同归于尽的意志强行保护了下来。

秦峰伸手一招，储物戒指落入手中。

圣境级别的神念瞬间侵入其中，抹去了上面残留的意志。

戒指内的空间极大，堆积如山的资源让即便是秦峰，也微微挑了挑眉。

这里面，不仅有古蛮自己身为泰坦神子的全部家当，更关键的，还有他从第三十八关到第四十四关，一路掠夺而来的七个关卡的全部通关奖励。

“星魂髓液”、“风暴之心”、“千机傀儡核心”……

这些都是足以让外界封皇强者打破头颅的至宝，如今，它们都成了秦峰的战利品。

“总算不亏。”

秦峰满意地点了点头，将戒指戴在了手上。

然而，就在他戴上戒指的那一刻。

异变突生！

戒指上，古蛮那被抹去的意志烙印，竟然重新浮现，化作一张狰狞而怨毒的脸。

“秦峰！你以为你赢了吗？！”

“我死了，你也别想好过！”

“这是我献祭了自己最后的灵魂，从伟大的恐虐之主那里换来的‘礼物’！”

“享受吧！享受这无尽的追杀！享受成为全宇宙公敌的荣耀吧！哈哈哈哈——！”

伴随着疯狂的笑声，那张脸轰然炸开。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极度邪恶的血色波动，以戒指为中心，瞬间爆发。

这股波动没有攻击力，但它却拥有着恐怖至极的穿透性。它无视了七十二神关的空间壁垒，无视了无尽海的混沌隔绝，以一种超越维度的速度，向着整个宇宙扩散开去。

与此同时，秦峰感觉到，自己的头顶，仿佛被烙上了一个无形的烙印。

那是一个坐标。

一个用邪神法则书写的、鲜血淋漓的、永不熄灭的坐标。

【恐虐的血祭信标】

任何信奉恐虐的生物，任何对杀戮与鲜血有渴望的强者，都能在宇宙的任何一个角落，清晰地感应到这个坐标的存在。

它在向全宇宙宣告：

这里，有一个刚刚斩杀了一位圣人的“移动宝库”。

杀了他，你将获得邪神的青睐，你将获得他的一切。

“该死！”

远处的凯撒脸色剧变，“这是邪神的因果律诅咒！他把你的位置，广播给了全宇宙的疯子！”

秦峰抬起头，他的圣境神念已经能清晰地感知到，在无尽海的四面八方，在更遥远的宇宙深处，一双双贪婪、疯狂、嗜血的眼睛，已经锁定了他。

一道冰冷的信息，也随之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信标持续时间：一万年。】

这意味着，在接下来的一万年里，他将永无宁日。

他将成为一座移动的灯塔，吸引着全宇宙的鲨鱼，前来分食。

古蛮用自己的死亡，为秦峰布下了一个绝杀之局。

……

【恐虐的血祭信标】烙印在秦峰神魂之上的那一刻，整个无尽海仿佛都活了过来。

在遥远的时空乱流深处，一头沉睡了百万年的星空巨兽猛然睁开了猩红的巨眼；在一片死寂的陨石带中，一名正在闭死关的老牌圣人浑身一震，贪婪地嗅着空气中那股源自坐标的、充满诱惑的“宝气”；甚至在七十二神关的其他区域，那些原本还在追赶秦峰的天骄们，也纷纷停下了脚步，惊疑不定地望向第四十五关的方向。

那里，一颗猩红色的坐标之星，正在他们的感知中冉冉升起，璀璨得如同黑夜中的灯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