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想到，李轩竟敢当着天下人的面，撕开这层遮羞布，将皇家的肮脏与冷血，赤裸裸地暴晒在阳光之下。

那一声声质问，就像一记记耳光，狠狠地抽在他的脸上，让他这位九五之尊颜面扫地。

“逆子……住口！”

李承业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声音阴沉得可怕。

然而，李轩已经听不到了。

“噗！”

就在那声怒吼落下的瞬间，李轩的身形猛地一晃，一口漆黑如墨的逆血，毫无征兆地狂喷而出。

那黑血洒在他银白色的战袍上，瞬间腐蚀出一片焦黑，触目惊心。

一直被雷火真元死死压制的九幽血咒，在他情绪激荡、气血攻心的这一刻，终于如决堤的洪水般彻底爆发。

一股阴冷至极的寒气，瞬间冻结了他的经脉，让他连握剑的力气都几乎丧失。

“夫君！”

一直守在他身侧的萧凝霜大惊失色，身形一闪，如同一只惊慌的白鹤，瞬间来到李轩身边，一把扶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你的毒……”

萧凝霜的手触碰到李轩的后背，只觉一片冰凉刺骨，仿佛抱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块万年寒冰。

李轩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呈现出诡异的青紫色。他强撑着眼皮，想要推开萧凝霜，却发现自己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别……别管我……”

他艰难地喘息着，每说一个字，喉咙里都涌上一股腥甜。

英雄末路。

这一幕，如同一幅悲壮而苍凉的画卷，深深地烙印在二十万大军的眼中。

那个刚才还气吞万里如虎、质问苍天的战神，此刻却像一片枯叶，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太子殿下……”

前排的一名老兵，看着李轩那副惨状，忍不住红了眼眶，手中的长戈微微垂下。

人心都是肉长的。

他们虽然是兵，是杀人机器，但他们也有是非黑白。

一个为了国家流尽最后一滴血的储君，一个被自己父亲算计到如此地步的英雄，如今却落得这般下场。

悲愤、同情、愧疚……种种情绪在军阵中蔓延，原本坚不可摧的军心，开始出现了巨大的裂痕。

然而，城楼之上的那个人，看到的却不是儿子的痛苦，而是——机会。

李承业看到李轩吐血倒下，眼中非但没有半分身为父亲的怜悯，反而闪过一丝难以抑制的狂喜。

天助我也！

这个逆子终于撑不住了！

这是上天赐予他的最佳时机，是彻底铲除这个心腹大患的绝好机会！

只要李轩一死，所有的真相都会被掩埋，所有的骂名都会随着时间消散。史书上只会记载，废太子李轩谋逆不成，暴毙于阵前。

而他李承业，依然是那个圣明的君主！

“逆子已是强弩之末！那是天谴！是上天对逆臣贼子的惩罚！”

李承业猛地向前一步，双手死死抓住城墙垛口，声色俱厉地咆哮起来，声音因为极度的兴奋而变得尖锐刺耳。

“众军听令！结‘九宫八卦阵’！”

“给朕……将这群叛逆，就地格杀！一个不留！”

“谁能斩下李轩首级，朕封他为万户侯！世袭罔替！”

帝王的命令，伴随着重赏的诱惑，在战场上空回荡。

若是换作往常，这足以让任何一支军队为之疯狂。

但这一次，回应他的，不再是山呼海啸般的“遵命”。

风，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二十万大军，就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般，诡异地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沉默。

没有人动。

没有人呐喊。

甚至连战马都停止了嘶鸣。

天地间，只剩下李承业那略显尴尬和疯狂的回音，在空旷的原野上孤独地飘荡。

李承业脸上的狂喜渐渐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惊愕，紧接着化为羞恼和暴怒。

“你们聋了吗？！”

“朕让你们杀了他！动手啊！谁敢抗旨，朕诛他九族！”

他拔出腰间的天子剑，疯狂地挥舞着，试图用皇权的威严来驱使这支庞大的军队。

但依旧是一片死寂。

那种沉默，比最激烈的反抗还要可怕。

它像是一堵无形的墙，将高高在上的皇权，硬生生地挡在了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