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 血染皇权(1 / 2)

大周西境。

陇右城,帅府。

李轩班师回朝的军令,宛如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整个西境镇西军之中高层将领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夜色深沉,帅帐之内,烛火通明,气氛却比帐外的寒风还要凝重冰冷几分。

“轩儿,你当真决定了?”

皇后慕容雪端坐在主位之上,只见她在烛火之下,秀眉紧蹙,那张雍容华贵而又绝美的脸上布满了忧虑之色。

她看着自己这个浴血归来的儿子,心中既是骄傲,又是说不出的心疼。

李轩点了点头,神色平静地为母亲和身旁的妻子萧凝霜斟满热茶。

“父皇的这道‘鸿门宴’,我非去不可。”

他将那份恢复他太子之位的圣旨推到桌案中央,语气淡漠。

“我若不去,便是抗旨不遵,坐实了谋逆的罪名。”

“届时,父皇便可名正言顺地号令天下诸侯勤王,将我西境三十万大军打成叛军。”

“到那时,我们面对的,就不仅仅是洛阳的禁军,而是整个大周的兵马。”

萧凝霜的柳眉紧蹙,她放下茶杯,清冷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担忧。

“可你此去,与孤身犯险何异?”

“父皇在洛阳布下了天罗地网,你只带五万兵马,如何能与京畿数十万大军抗衡?”

李轩看着妻子眼中的关切,心中一暖,他伸手握住萧凝霜冰凉的素手。

“放心,我从来不打没准备的仗。”

他转头看向自己的母亲,慕容雪。

慕容雪看着儿子那双深邃的眸子,仿佛看到了自己父亲年轻时那个同样意气风发的镇西大将军慕容云。

她沉默了许久,终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罢了,你终究是长大了。”

慕容雪从怀中取出一块通体幽黑,不知是何材质打造的令牌,轻轻放在了桌案上。

令牌入手冰凉,正面雕刻着一头栩栩如生、脚踏祥云的麒麟,背面则是一个古朴的“慕容”二字。

“这是……”

李轩看着这枚令牌,感受到了一股与玄铁虎符截然不同,却更加内敛、更加危险的气息。

“这是我慕容家真正的底牌。”

慕容雪的凤目之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麒麟暗卫。”

“这支力量,不属于大周,不属于镇西军,它只属于慕容家的家主。”

“他们的人数不多,只有三千人,但每一个人,都是从尸山血海中挑选出来的顶尖刺客和高手。”

“他们潜伏在七国各地,以各种身份为掩护,如同一张看不见的网,监视着天下。”

慕容雪缓缓将令牌推到李轩面前,声音里带着一丝托付的沉重。

“你外公病重,这枚令牌,从今日起,便交给你了。”

“这是为娘能给你的,最后一道护身符。”

“带上它,它或许能在关键时刻,救你一命。”

李轩看着眼前的母亲,看着这枚沉甸甸的令牌,千言万语都堵在了喉咙里。

这个块慕容令,母亲将它交给自己,

其中的意义,不言而喻,

这是要将整个慕容家交付给他啊。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将麒麟令紧紧握在手中。

次日,天光大亮。

陇右城门大开,旌旗招展。

李轩一身暗金色龙鳞铠甲,跨坐于赤兔马之上,身后是五万名经过精挑细选的镇西军锐士,军容鼎盛,杀气冲霄。

那个疯疯癫癫,被五花大绑的李逸,则被关在一个囚车里,由慕容熙亲自押送。

“慕容熙,楚凌雨!”

李轩勒马回身,声音沉稳如雷。

“末将在!”

“属下在!”

两人催马上前。

“西境的防务,就交给你们了。”

李轩的目光扫过二人,神色凝重。

“李逸这个疯子,留着还有用,给我看好了。”

“另外,南楚那边,楚风虽然败了,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而且还占据我大周南境,你们要时刻提防。”

“末将(属下)遵命!”

李轩不再多言,龙吟剑向前一指,声如龙吟。

“全军,开拔!”

“目标——洛阳!”

浩浩荡荡的大军,如同一条黑色的巨龙,向着东方,那座象征着帝国权力中心的千年帝都,缓缓开进。

大军行至渭水。

这里,曾是李轩与父皇对峙,引得天下震动的地方。

如今故地重游,却是另一番光景。

就在大军准备渡河之际,洛阳的反应终于传来。

然而,来的不是兵马,也不是斥候,而是一队手捧着圣旨的内廷太监。

为首的,竟是那个本该在扶风郡被李轩吓破了胆的太监,张承志。

只不过,此刻的他,早已没了之前的嚣张气焰,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甚至连腰都直不起来。

“哟,太子殿下!老奴给您请安了!”

张承志远远地便翻身下马,连滚带爬地跑到李轩马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行了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铁牛看得直咧嘴,对着身旁的荆云低声道:“这老阉狗,变脸比翻书还快。”

李轩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张公公不在宫里伺候父皇,跑到这荒郊野外来做什么?”

张承志抬起头,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从怀中掏出一卷明黄色的圣旨,高高举过头顶。

“殿下,陛下有旨!陛下……下罪己诏了!”

罪己诏?

李轩身后的众将闻言,皆是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自古以来,皇帝下罪己诏,那可是天大的事。

意味着君王承认自己犯下了无法挽回的过错,要向天下臣民谢罪。

李-轩接过圣旨,缓缓展开。

只见上面用朱笔写就的文字,字字泣血,声声含悲。

“朕,为奸人蒙蔽,误信谗言,致使父子离心,兄弟阋墙,社稷动荡,愧对列祖列宗,愧对天下万民……”

诏书中,李承业痛陈自己听信谗言,冤枉了太子,逼反了七子,导致西境大乱,生灵涂炭。

他将所有的罪责,都揽到了自己一个人的身上。

一个悔过自新,被奸臣蒙蔽,又痛失爱子的慈父形象,跃然纸上。

诏书的末尾,更是写道。

他已将罪魁祸首,左丞相宋明、太傅周弘等人打入天牢,听候太子回京发落。

他本人,则已在洛阳城外,泰山之巅,设下香案,斋戒沐浴,只为亲自出城,迎接太子归来,向他,也向天下人,赔罪。

“好一招以退为进,好一个慈父形象。”

李轩看完,心中冷笑连连。

他这位父皇,不去唱戏,真是屈才了。

这一手,玩得实在是漂亮。

他把自己摆在了道德的最低点,却把李轩高高地捧了起来。

如此一来,李轩若是再带兵进京,那就不是清君侧,而是逼宫,是不孝。

天下人的悠悠众口,会瞬间将他淹没。

果然,这道罪己诏传遍天下之后,整个大周的舆论风向,瞬间发生了逆转。

只是李轩不明白,这个父皇,将宋清婉的父亲,宋明打入大牢是何意思?

“陛下圣明啊!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是啊,陛下也是被奸臣蒙蔽了,最可怜的还是陛下,儿子们死的死,反的反。”

“太子殿下也是,得饶人处且饶人吧,毕竟是亲父子,哪有隔夜的仇。”

李轩大军前行的官道两侧,竟真的开始聚集起无数自发前来的百姓。

他们扶老携幼,跪在路边,高呼“陛下圣明,太子仁孝”。

甚至有几个德高望重的老者,颤颤巍巍地拦住了李轩的去路,跪在马前,老泪纵横。

“太子殿下,求求您了,不要再带兵进京了!”

“陛下已经知错了,您就饶了他吧!”

“父子相残,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让那些奸臣有可乘之机啊!”

五万镇西军的铁骑洪流,竟被这数万手无寸铁的百姓,给硬生生地拦了下来。

慕容熙等人气得脸色铁青,却又无可奈何。

他们总不能,真的对这些百姓动手。

这是一道,用民意和孝道编织成的,看似柔软,却坚不可摧的枷锁。

李轩看着马前,那些跪倒一片,哭声震天的百姓,沉默不语。

他缓缓地翻身下马。

渭水官道,人山人海。

数万百姓跪伏于地,哭喊声、劝谏声汇成一片,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墙,挡在了五万镇西铁骑的面前。

这是天下大义,是孝道人伦。

这是一张由他那位父皇亲手编织,用万民之心作线的巨网。

李轩翻身下马,动作沉稳,玄色的龙鳞铠甲在阳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

他没有理会那些跪地不起的白发老者,而是径直穿过人群,走上官道旁一处临时搭建的高台。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他的身上。

百姓们以为,这位功高盖世的太子殿下,要说一些安抚人心的话。

随行的将领们则忧心忡忡,生怕他们的主帅,会在这股民意的洪流面前,选择妥协。

李轩站定,环视下方黑压压的人群,缓缓开口。

他的声音不大,却通过内力的加持,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父老乡亲们,请起。”

他的声音带着一股莫名的力量,让原本嘈杂的现场,瞬间安静了下来。

“孤知道,你们为何而来。”

李轩的目光扫过一张张质朴而又充满期盼的脸。

“你们怕孤与父皇刀兵相向,让这刚刚平息的天下,再起波澜。”

“你们怕这大好河山,毁于我们父子之手。”

百姓们默然,显然是被说中了心事。

李-轩话锋一-转,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慷慨激昂的力量。

“但孤今日,要告诉你们!”

“孤带兵回京,不是为了夺位,更不是为了逼宫!”

他猛地一拍胸前的铠甲,发出“铛”的一声脆响。

“孤为的,是清君侧!”

“是揪出那些蒙蔽圣听,构陷忠良,致使我大周社稷动荡,百姓流离失所的奸臣贼子!”

他伸手指着洛阳的方向,声如洪钟。

“不错,父皇是下了罪己诏,他将罪责揽于己身。但孤想问问大家,一位圣明的君主,为何会屡屡被奸臣蒙蔽?”

“为何会冤杀忠良,逼反亲子?”

“因为,在朝堂之上,在父皇的身边,盘踞着一张巨大的黑网!这张网,由无数贪官污吏,由无数世家门阀编织而成!”

“他们阳奉阴违,他们欺上瞒下!他们为了自己的私利,可以出卖国家,可以鱼肉百姓!”

“左丞相宋明,太傅周弘,不过是这张网上,最大的两条毒蛇罢了!”

“孤今日回京,就是要当着父皇的面,当着天下人的面,将这张网,连根拔起!将这些毒蛇,一一斩杀!”

“还父皇一个清明的朝堂!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这番话,掷地有声,振聋发聩!

百姓们听得热血沸腾,原先的担忧与疑虑,瞬间被一种同仇敌忾的愤怒所取代。

是啊,陛下是圣明的,错的是那些奸臣!

太子殿下回京,不是为了造反,而是为了除奸!

李轩看着下方群情激奋的百姓,知道火候已经到了。

他猛地单膝跪地,对着洛阳的方向,行了一个大礼。

“为表孤之孝心,为证孤之忠心。”

他高声宣布。

“此行回京,孤只带三千玄甲卫亲随,面见父皇!”

“五万大军,由慕容刚将军率领,在城外百里安营扎寨,秋毫无犯!”

“若孤有半分反意,天诛地灭!”

轰!

这个决定,如同一颗重磅炸弹,彻底点燃了所有百姓的热情。

只带三千亲卫入京?

这是何等的魄力!何等的坦荡!

这才是真正心怀天下,忠君爱国的太子殿下啊!

“太子殿下仁德!”

“太子殿下千岁!”

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冲破云霄。

之前还跪地拦路的百姓,此刻自发地让开了一条宽阔的道路,他们用最崇敬的目光,目送着这位白衣太子的车驾。

民心,尽归于此。

夜,帅帐之内。

烛火摇曳,映照着萧凝霜那张写满了担忧的俏脸。

“夫君,你当真要只带三千人去?”

“这与上次孤身犯险,又有何异?父皇他……”

李轩打断了妻子的话,他走到地图前,看着那座巍峨的洛阳城轮廓,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父皇的戏,演得很好。可惜,他忘了,观众不止有百姓,还有我。”

“他想用民意和孝道来绑架我,让我自削兵权,成为他砧板上的鱼肉。”

李轩的手指,在地图上轻轻一点。

“那孤,就将计就计。”

“他不是想看我孤身入京吗?那我就让他看个够。”

“只不过,这出戏的结局,要由我来写。”

他转过身,看向帐外阴影处,一道若有若无的身影。

“荆云。”

“属下在。”

荆云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帐内。

李轩的目光,落在地图上一个不起眼的地方。

那里,是洛阳城西郊,一片广阔的皇家猎场。

“传信给南阳的陈庆之。”

李轩的声音,压得极低,却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

“告诉他,是时候,让他还我渭水河畔那个人情了。”

荆云的身体微微一震,随即领命,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萧凝霜看着丈夫那深邃的眸子,心中虽然依旧担忧,却也多了一份安定。

她知道,她的夫君,又在计划着下一步的策略。

而这一次,这个策略,是整个天下。

李轩的决定,如同一道惊雷,传遍了整个西境大营。

五万镇西军将士,虽然心中担忧,但对自家主帅的命令,却无一人违抗。

次日清晨,大军分作两路。

李轩亲率三千玄甲卫,轻车简从,如同一支归心似箭的利刃,直指洛阳。

而慕容刚则率领着四万七千人的主力大军,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在距离洛阳百里之外的函谷关旧址,安营扎寨,摆出一副“班师回朝,静候封赏”的姿态。

一路之上,所过州县,无不望风归附。

各地官员纷纷出城十里相迎,送上粮草物资,犒劳三军。

百姓们更是夹道欢迎,将太子殿下“清君侧”的义举,编成了歌谣,四处传唱。

一时间,李轩的声望,在大周境内,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

仿佛他不是一个戴罪立功的废太子,而是一位即将凯旋登基的新皇。

这浩大的声势,自然也一字不落地传回了洛阳城。

皇宫,御书房。

李承业听着暗卫的汇报,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端着茶杯的手,指节微微有些发白。

“清君侧?呵呵,好一个清君侧。”

李承业将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发出一声脆响。

“他这是在告诉朕,他不是回来认罪的,是回来算账的。”

跪在下方的太傅周弘,脸色有些许发白。

“陛下,李轩此子,羽翼已丰,怕是不好控制了。他只带三千人入京,看似是示弱,实则……”

“实则是将了朕一军。”

李承业冷冷地接过了话。

“他把大军放在城外,自己带着三千精锐入城。朕若是动他,城外四万大军随时可能哗变。若是不动他,任由他在京中行‘清君侧’之事,朕这皇帝的颜面,何在?”

“好棋,好棋啊!”

李承业不怒反笑,笑声中却充满了冰冷的杀意。

“朕倒是小瞧他了。”

他站起身,在御书房内来回踱步,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既然他想玩,那朕,就陪他好好玩玩。”

他猛地停下脚步,对着阴影处,沉声下令。

“幽灵。”

一道如同鬼魅般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后,单膝跪地。

正是那个本应在函谷关被废了武功,狼狈不堪的暗卫统领,“幽灵”。

此刻的他,气息沉凝,甚至比之前更加诡异强大,身上隐隐散发着一股,与神龙教功法同源的邪异气息。

“去皇家猎场,为太子殿下,准备一份大礼。”

李承业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告诉他,朕这个做父皇的,很想念他。”

“奴才,遵旨。”

幽灵的身影,再次,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阴影之中。

……

距离洛阳仅剩一日路程。

李轩率领的三千玄甲卫,抵达了皇家猎场的外围。

此地是历代皇帝围猎之地,方圆百里,林木茂密,地形复杂,山川、河流、峡谷、密林,交错其中。

“殿下,天色已晚,我们就在此地休整一夜吧。”

铁牛看着前方那片如同巨兽般匍匐在黑暗中的猎场,提议道。

李轩勒住马缰,抬头看了一眼天色。

夜空中,乌云密布,不见星月,显得格外压抑。

一股无形的、致命的危机感,如同毒蛇般,缠绕上了他的心头。

“不对劲。”

李轩的眉头,紧紧皱起。

这股气息,他很熟悉。

是杀气。

而且是数千名顶尖高手,同时散发出的,冰冷的杀气。

“全军戒备!”

李轩猛地拔出龙吟剑,厉声喝道。

然而,他的话音刚落。

异变陡生!

“咻——咻——咻——”

一阵密集的破空声,从四面八方的密林中,骤然响起!

无数支闪烁着幽蓝色光芒的毒箭,如同黑色的蝗群,铺天盖地而来!

与此同时,一股无色无味的淡淡薄雾,不知从何处升起,迅速笼罩了整个营地。

“不好!是毒雾!屏住呼吸!”

荆云脸色大变,立刻吼道。

三千玄甲卫虽然训练有素,第一时间便举起了盾牌,组成了龟甲阵。

但那毒雾无孔不入,不少士兵只是吸入了一丝,便觉头晕目眩,四肢无力,手中的兵器都险些握不住。

“桀桀桀……”

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笑声,从林中传来。

紧接着,无数道黑色的身影,如同从地狱里爬出的鬼魅,悄无声息地从密林中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