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跑!跑!跑!(副本结束)
他跑上楼顶,小学的天台被死死锁住,张述桐扶著膝盖冷静下来,自己被老师唬住了,路青怜也许心情不好,但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只会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待著。
张述桐趴在窗台上,俯瞰整个校园,可那座图书馆还没建起来,符合条件的地方还有哪里
张述桐跑去礼堂,就是元旦晚会举办的地点,一个上了岁数的校工正在打扫卫生,他赶紧描述了一下路青怜的特徵,对方居然真的有印象:“那个小姑娘啊,早上是来这里坐过一会。”
“她有没有说过什么”
“没有,就是一个很安静的小孩,还背著书包呢,我问她你怎么还不去上课,她就站起来走了。”
也许不在学校內
张述桐皱著眉头去了湖岸边,湖面平静如镜,哪里还有船的影子,因为这个世界根本没有渡轮,张述桐观察了好几天,一艘船都没有发现,也许是她奶奶很早就灌输过不能出岛的观念。
如果有,那也只有一艘,他又去了路母从前拴住渔船的地方,可上面的绳索还停留在被自己解开时的样子,四周也没有发现脚印。
母亲的墓前
但张述桐真的不知道她妈妈的墓在哪。
他甚至去了禁区,最后又回了学校,在校门口的服装店问:“有没有看到一个长头髮很漂亮的小女孩,背著粉色的书包”
“早上倒是有一个,”女人漫不经心地整理著一件印衬衫,“就我手里这件衣服,看到了没,她当时看了一会就走了,好像是往南边。”
那里正是回山的方向。
路青怜就好像真如请假的藉口一样,突然有了急事回了庙里。
张述桐却知道她是为了餵那群狐狸,他又回到小卖铺。
“是买了一袋火腿肠,那可是她自己挑的啊,过了一会又从山上下来了,至於你问我她朝哪边走,谁会在意这个————”
张述桐忽地眼前一黑,却不是因为梦境的跳跃,而是饿得,浓浓的眩晕感袭来,很像低血的症状,他正要买一袋麵包,却发现兜里根本没钱。
现在不是想办法吃东西的时候,张述桐慢慢走到路上,能找的地方已经找遍了,他甚至怀疑自己没有必要这么紧张,说不定晚上回到庙里、路青怜就会毫髮无损地出现在面前。她一直都是这样,神色淡淡、行踪神秘,像即將消散的雾气,哪怕你追问个不停,她嘴里的回答总能让人哑口无言。
现在是下午三点,他在小卖铺里终於看到了一块表,一块指针尚在运作的表,时间过得很快,张述桐又去了初中的教学楼,如果是八九年后,只要推开天台的门,不用动脑筋就能发现一个繫著高马尾的背影,但这次不同。
何其相似的一幕,张述桐想,她又这么毫无徵兆地消失了,那时自己束手无策,现在同样如此,可区別只在於那时候可以在学校里等,现在则必须找到她。
警察已经来到了学校:“已经围著湖找了找,没发现你们说的孩子,除非是最坏的一种情况,她现在已经溺水了。”
“郊区呢”张述桐问。
“当然找过了,东南西北各个方向。”老师补充道,“你先回去上课,留这里也帮不上忙,对了你哪个班的”
张述桐被问住了,某种意义上他才是最特殊的那个,会流血会睡觉会饿得眼前发黑,与其他人无异,可他於这个世界就是一片空白,既没有来歷也没有身份。
另一边警察还在和老师说话:“那个孩子平时有没有喜欢去的地方”
“没有,我印象里她不是回山就是在学校里上课,平时成绩很好,算听话乖巧的类型,也没看她在学校哭过闹过情绪,按说不应该啊————”
他们分析得都有道理,可张述桐想,你们对她连了解都称不上,又何谈都找得到她
可他也没资格说这种话,自己不还是一样找不到。
不能再想了,眼看警察就要收队上车,张述桐急忙跟了上去。
片刻后他手心里捧著一杯热水,盯著墙上的掛钟出神。
警察坐在对面,有张国字脸的男人说:“其实真实情况和老师说得相反,越是不起眼不爱说话的小孩,遇到事情越容易走极端寻短见,可我们已经找过了,乐观点想,也许她晚上肚子饿了就会回去。”
“不对。”张述桐下意识说。
“什么不对”
“我是说既不是寻短见也不是离家出走。”
“拐卖的话,已经很多年没出过这种事了,你冷静一下,好好想想她平时喜欢去什么地方,我们再去找。”
张述桐动了动嘴,却说不出话来。
“也有可能躲在朋友家里,她有哪些要好的朋友,或者相熟的叔叔阿姨”
张述桐摇了摇头。
“这样就没有办法了,还没过十二个小时,是不是失踪都不好说,每个人的说法都不一样,同桌觉得她有急事,是因为她平时做什么从来不向谁解释,老师觉得是轻生,因为她家里出了事情,校工和服装店的老板认为她是想参加元旦晚会,因为她盯著礼堂和衬衫看了很长时间,小卖铺的女人我们也联繫了,用她的话说,那就是个嘴馋又没钱的小女孩。谁的说法都有道理,这个孩子的心思让人猜不透。”
警察顿了顿:“当然你也可以这样想,是她恰好骗过了所有人。”
张述桐一言不发。
警察合上笔记:“先等等看吧,也许是故意藏起来了,小孩最喜欢的游戏,你越想找,她藏得越好,归根结底就是不想被你发现,不过,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啊,离家出走要克服的困难比想像中多得多,一般不会走的太远。”
“走吧,我先送你回学校,”对方站起身,“这都五点多了。”
张述桐抬头看了眼窗外,太阳变成了橘红色,开始缓缓朝著湖面落下,他最后还是回到了校门口,站在了冷风吹过的校园里。
天色並不见黑,可长夜就要降临,飢饿感快要让他站不稳脚步,张述桐找了张长椅坐下,他揉揉眉心,脑子里反倒冒出一些琐碎的念头。
理性告诉他,这一天晚上路青怜要待在庙里,是身为庙祝的规矩,所以不需要刻意找,天色黑了她自己就会回来。
警察安慰他,路青怜是在玩一场名叫躲猫猫的游戏,你越想找越找不到。
昨晚的路青怜告诉他,她其实很伤心,所以最后哭了出来。
张述桐看向校门口,这一天的校园灯火通明,快要把半边天照亮,孩子们结著伴朝礼堂走去,大一点的脚步飞快,小一点的牵著父母的手,他们的书包里装著零食和水果,再过不久,偌大的会场就会坐满了人。红色帷幕拉开,是学生们一年中最期盼的时候。
张述桐也希望能在那里遇上路青怜,说不定他跟著人流走入会场,刚找到位置坐好,一个熟悉的合唱团就会在热烈的掌声中出场,为首的女孩留著长发,用她清冽的嗓音唱著一首温暖的歌。
还记得老妈曾说他们两个其实很有默契,张述桐觉得这便是默契的一种,其实她把所有人又耍了一次,无论这一天中干了什么,最后她都会好好地回来。
张述桐站起身子,归根结底他离自己所在的现实太远了,没有什么熟人,没有什么朋友,从前像一个鬼魂游荡在这场梦里,无能为力的事有太多,遗憾也有太多。
现在他与这个世界的人无异了,终於能做些什么,可他该相信谁
谁的说法都很有道理,可他又想,有道理不代表著足够了解路青怜,张述桐觉得从前对她了解不多,可如今发现,自己竟成了最了解她的一个,他比这个世界的所有人都早认识了路青怜八年。
该相信路青怜吗
可那是个喜欢撒谎的女人。
张述桐隨著人流走入了礼堂,朝里面看了一眼,聚光灯打开了,五顏六色的灯光交映生辉,那里面热闹无比,可有人曾在无人的天台上对他说:“不想有意外的话,最好不要探究我的事。”
有人在宿舍的暗门前对他说:“退我后面。”
有人在公交车上说:“张述桐,你今天有点脆弱了。”
她还在自行车的后座上说:“我还不至於这么矫情。”
“习惯了。”
“有事情,所以必须忍。”
“我说过不用你帮忙,这样毫无意义。”
“在我这里只有必要,和没有必要。”
是啊,张述桐想,和一个喜欢撒谎的人待久了,总会长些记性。
“习惯接受別人的好意会成为一种依赖。”
“所以不能习惯。”
“元旦那天,要在庙里,这是规矩。”
“我以后,可能不会有这么多时间。”
有天夕阳西下,是和现在差不多的瑰丽黄昏,他问了一个很幼稚的问题,所以就有人无可奈何地问他:“张述桐同学,你觉得,你我之间会有心灵间的感应吗”
会有吗
她应该会去—
“————帮我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张述桐看向不远处的车站,他拉住一个人,问:“能看得到火车吗”
“什么火车”对方一愣。
“那铁轨呢”张述桐一字一句地问。
“哪来的铁轨,岛上怎么可能有这种东西,你出现幻觉了”
“是啊,”张述桐喃喃道,“就是出现幻觉了,因为现在我连铁轨也看不到了。”
有什么东西不对了,现身在这个世界绝不意味著一件好事,如果有一天他在这里能吃能喝能睡也会流血,像个活生生的人了,与其他人无异,那么他和这个世界的人最大的区別是什么
是一张身份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