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慌忙接住,珠串相撞的脆响里,她听见顾承砚低笑:\"他们要查贪墨?
那咱们就给他们编个'藏金'的故事。\"他抽出钢笔,在\"亏损\"栏画了道红圈,\"这些数字,够让三井的会计们算到后半夜。\"
阁楼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青鸟掀开门帘,军靴带起一阵风,吹得账本哗哗翻页:\"顾先生,虹口线人来报——\"他从怀里掏出张皱巴巴的纸条,\"昨夜三更,照相馆雇了六个挖土工,带着洛阳铲进了后院。\"
顾承砚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抢过纸条,见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墙根下有青砖松动,电灯照见土中铜线\",嘴角慢慢扬起:\"他们信了。\"他转向苏若雪,指节叩了叩桌面,\"若雪,把咱们的'窃听器'准备好——要最小号的,能塞进青砖缝里的那种。\"
苏若雪应了声,转身时腕间银镯轻响。
她经过顾承砚身边,忽然停步:\"小心,三井的人不是傻子。\"
\"所以得让他们觉得自己聪明。\"顾承砚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角,指腹触到她耳后薄汗,\"等他们挖到通风口,会发现里面空无一物——但咱们的人,会在他们挖的时候,把窃听器贴在墙里。\"
子夜的虹口飘着细雨。
顾承砚缩在巷口的油布伞下,看着三个黑影贴着照相馆后墙移动。
那是青鸟带的突击队,每人腰间别着黑布裹着的窃听器。
他摸了摸怀里的怀表,秒针指向十二点十七分——三井的审计员刚走,挖土工正歇在墙角抽烟,是最好的时机。
\"叮。\"
怀表盖突然被轻轻叩了两下。
顾承砚抬头,见青鸟从墙根探出半张脸,拇指和食指比了个\"三\"的手势——三个窃听器已就位。
他刚要松口气,却见青鸟突然僵住,目光死死盯着墙内。
\"怎么?\"顾承砚压低声音。
青鸟没答话,猫着腰钻进墙洞。
片刻后,他攥着张泛黄的电报纸钻出来,雨水顺着帽檐滴在纸上,晕开一片墨痕:\"顾先生,密道最里面有台老电报机,还在自动收报。\"
顾承砚接过纸,借着月光看清上面的字:\"七号状态异常,建议重启清心程序。\"他的手指骤然收紧,纸角在掌心压出折痕。\"七号\"是赵五的代号,他太清楚\"清心程序\"是什么——日商给织奴注射的神经药剂,能抹去记忆,重塑顺从。
\"走!\"他扯着青鸟的衣领往巷外拽,\"立刻回织坊!\"
雨越下越大。
顾承砚冲进后堂时,苏若雪正守着烛火补账本。
见他浑身湿透,她慌忙拿干毛巾,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赵五有危险。\"他把电报纸拍在桌上,烛火被风掀起,映得\"清心程序\"四个字忽明忽暗。
苏若雪的脸瞬间惨白。
她抓起纸的手在发抖:\"他们...他们怎么会发现?\"
\"可能是赵五的'假心跳'漏了破绽。\"顾承砚扯下湿外套,甩在椅背上,\"得尽快把他转移——\"
\"来不及了。\"青鸟突然开口。
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我让阿贵去赵五家探过,老人今早没去茶馆。\"他打开布包,里面躺着支银色注射笔,针头泛着幽蓝寒光,笔身刻着樱花徽记,\"这是在他枕头底下找到的。\"
顾承砚的呼吸一滞。
他接过注射笔,指尖触到笔身的凉,像摸到块浸了冰水的铁。
墙角的座钟\"当\"地敲了七下,他抬头看向墙上的日历——今日的日期被红笔圈了个圈,旁边歪歪扭扭写着\"圆月\"两个字。
窗外的雨突然大了。
顾承砚望着注射笔上的樱花,喉结动了动。
他知道,今夜的月亮会很圆,而月圆时分,正是日商给织奴注射\"清心剂\"的最佳时机。
\"把苏先生的《声血同频》笔记拿来。\"他转身对苏若雪说,声音沉得像压了块铅,\"还有,让阿贵去码头订今晚的船票——\"
苏若雪没答话。
她盯着日历上的红圈,突然抓起顾承砚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承砚,赵五的脉搏,还在我们手里吗?\"
顾承砚望着她发颤的睫毛,喉间发紧。
他握紧她的手,感受着她心跳的温度:\"在。\"他说,\"只要我们的琴音还在,他的血就不会凉。\"
后堂的烛火突然明了些。
顾承砚看向窗外渐浓的夜色,听见自己的声音混着雨声,轻得像句誓言:\"他们要给他打'定神针'?\"他笑了,笑得像把淬了火的刀,\"那咱们就给他,造颗'定心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