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长夜枪火(2 / 2)

当弹巢完全合拢,六颗子弹同时就位的刹那,一种无形的、浩瀚的“法则”被触动了。outcast手中的左轮铳微微震颤起来,并非恐惧,而是仿佛从沉睡中苏醒,与她自身的某种根源产生了共鸣。一股难以言喻的、恢弘而肃穆的气息,以她为中心悄然弥漫,那并非毁灭性的力量,而是更接近……“秩序”本身。

深池干部们狂暴的攻击洪流,在触及这股气息的边缘时,竟莫名其妙地微微一滞,仿佛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由更高规则构成的墙壁。

“什么?!”“雄辩家”脸色骤变,他感受到了某种超乎理解的东西。

outcast睁开了眼睛。此刻,她的眼中再无波澜,只剩下绝对的清明与专注,仿佛已经超脱了生死,化身为执行亘古法则的器具。她平举左轮,铳口不再瞄准某个人,而是稳稳地指向那汇聚而来的、象征着六种罪孽的毁灭洪流,也指向洪流后那六个具象化的灵魂。

她没有念诵什么咒文,也没有呼喊什么招式。只是用平静到极致的声音,轻声说出了最后一句话,像是对自己,也像是对那冥冥中的法则:

“这条路,本就该如此。”

扳机扣下。

没有震耳欲聋的枪响。

取而代之的,是光。

六道纤细却凝练到极致的光芒,几乎同时迸发而出。它们无视一切,如同穿透水幕般轻易地透过,然后,精准地、不容抗拒地,没入了深池干部六个人的胸膛。

那是“审判”的直接降临。

“会计”手中的账本瞬间化为飞灰,他脸上精细的算计表情冻结,身体如同被抽走了所有支撑的数据,无声瘫倒。

“囚犯”发出最后一声不甘的狂吼,身上的疤痕刺青发光、燃烧,连同他狂暴的灵魂一起,在光芒中净化、消散。

“纵火家”痴迷地看着没入自己体内的光芒,那光温柔地引燃了她自身,金白色的火焰将她吞没,她脸上竟带着心愿得偿的诡异笑容,化为袅袅青烟。

“毒药学者”的黑袍在光芒下消融,露出下方一具早已被自身毒素反噬的残躯,幽绿的眼芒熄灭,与毒素一同蒸发殆尽。

“强盗”惊恐地看着自己手中的砍刀在光芒中寸寸碎裂,他试图抓住什么,但贪婪的本源被光芒涤荡,壮硕的身躯如同沙塔般崩塌,只余一地尘埃。

“雄辩家”张着嘴,似乎想进行最后的诡辩,但光芒封住了他的言语,他脸上残留着极致的错愕与不解,缓缓跪倒,生命的气息彻底湮灭。

六名强大的深池干部,在他们联手发出的毁灭攻击尚未触及目标之前,便已在这无声的、公正的光芒中,迎来了与他们罪孽相对应的终结。

审判,在瞬间完成。

然而,法则的运转需要代价。光芒并未消失,而是温柔却坚决地,从outcast持铳的右手开始,逆向蔓延。

她平静地看着那光芒如潮水般漫过自己的手指、手掌、手腕……所过之处,并非痛苦,而是一种奇异的、回归般的温暖与轻盈。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正在被这光芒同化,归还于那更高远的法则之中。

她没有抵抗,甚至微微扬起了头,光环的光芒与那审判之光交相辉映,然后渐渐黯淡、熄灭。

最后,她的目光似乎投向了遥远的虚空,投向了罗德岛本舰的方向,投向了那位与她立下赌约的“老朋友”。嘴唇轻轻动了动,或许有一声无人能闻的叹息,或许是一个未能说出口的名字。

光芒彻底吞没了她。

“哐当”一声,那只古旧左轮铳轻轻掉落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弹巢空空如也,硝烟味也很快被风吹散。

巷子恢复了死寂,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围攻与逆转的审判从未发生。只有地上留下的些许异样痕迹——一点灰烬,一片焦黑,几缕尘埃。

长夜依旧深沉。但某一处的黑暗,曾被一道决绝的、源于守护与审判的光芒,彻底照亮,然后重归永恒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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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丘郡之外,在罗德岛本舰的甲板上,深夜的警报声凄厉地划破了平静。凯尔希医生快步走向通讯中心,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熟悉她的人能从她比平时快了三分的步伐中,察觉到某种不祥的预兆。

她推开门的瞬间,看到isery——那位总是隐没在阴影中的萨卡兹精英干员——正站在那里,手中紧紧握着一样东西。室内灯光下,那样东西反射着暗沉的光泽。

是一个空的、带着硝烟痕迹的左轮弹巢。

凯尔希的脚步停了下来。她的目光落在那弹巢上,仿佛已经明白了什么。切尔诺伯格事件结束后,类似的紧急通讯声已经有整整十一个月又二十七天没有在罗德岛的甲板上响起了。每一次这样的声响,都意味着失去。

“……遗物和骨灰匣。”凯尔希的声音干涩,她甚至没有用疑问句。

isery抬起头,他的脸大部分隐藏在兜帽的阴影下,但紧抿的嘴唇和握着弹巢的、指节发白的手,泄露了他内心的波澜。他沉默了片刻,才用尽全力般吐出那个名字:

“outcast。”

凯尔希闭上了眼睛。很短的一瞬,然后再睁开时,里面已只剩下深潭般的平静,但那平静之下,是更为幽暗的、沉重的漩涡。

“我看到了。”她缓缓说道,走向舷窗,望向外面无尽的夜色,“虽然不想承认,但在来的路上,我已经想过这个答案。”

她转过身,看向isery,语气带着一种复杂的、混合着哀伤与某种了然:“我曾经和她打过一个赌——现在看来,她还是赢了。”

isery上前一步,将弹巢轻轻放在旁边的桌上,发出轻微的碰撞声。他的声音低沉而压抑:“凯尔希,

凯尔希看着他。

“按照惯例,精英干员的葬礼将由你亲自主持……”isery顿了顿,深吸一口气,“但这次,我希望由我来告别她。”

凯尔希的目光落在那个空弹巢上,沉默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声音很轻:“……我想没有人会有异议,包括她自己。”

isery肩膀紧绷,他抬起手,指向桌上那份来自小丘郡的、染着硝烟与血迹的最终报告,他的声音变得冷硬起来,如同出鞘的刀锋:“既然会议中止,那么,我会在这里给出我最终的选择——”

凯尔希打断了他,她的目光锐利,仿佛早已看穿他的心思:“isery,我知道你的答案。”

“那你肯定也知道其他人的答案。”isery毫不退缩地迎着她的目光,“情况发生了变化。没人喜欢这个变化,但大家都清楚只能这么选。”

他一字一顿,斩钉截铁地说出了那个必将改变罗德岛航向的决定:“——我们必须尽快进入伦蒂尼姆。”

凯尔希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她明白,有些事情一旦发生,便无法回头。她平静地陈述,更像是在提醒,提醒他们所有人不要被愤怒与悲伤冲昏头脑:“你们都很清楚,我的立场始终如一——但无论你们最终是否决定支持我的提议,我都必须强调,罗德岛并不会为了宣泄任何私人情感而决定未来的航向。”

isery的嘴角扯动了一下,像是在笑,却没有丝毫笑意:“你放心。我的内心是充满了悲痛和愤怒,可我还记得自己的职责。”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武器,“只是,我要亲眼看一看能杀死outcast的究竟是什么——”他的声音陡然变得冰冷,“那不会是一个人,或者几个人。”

他看向凯尔希,眼中燃烧着幽暗的火焰:“凯尔希…假如我们不去寻找真相,那么笼罩着伦蒂尼姆乃至整个维多利亚的阴云只会更加肆无忌惮。到时候,不止outcast…”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近乎预言的沉重,“我会死,我们都会。没有人能逃脱。”

他顿了顿,语气缓和了一些,却更加坚定:“就像你说的,罗德岛不会为了死者复仇…但是,我们都想为生者创造继续活下去的机会。”

他的话语在通讯中心里回荡,与窗外隐约传来的、本舰引擎低沉的轰鸣声混合在一起,仿佛奏响了一曲前往风暴中心的、不可回头的序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