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破晓”
雨水洗刷过的废墟间,弥漫着源石污染物特有的甜腥与焦糊味。outcast站在临时医疗点的边缘,原本平和的目光骤然锐利如鹰隼。她刚刚将最后一份应急药品交到一位颤抖的老妇人手中,耳边挂着的小型通讯器便传来了干员弗雷德急促的声音。
“女士,我在望远镜里看到,在你前面不远的街区,还有一个受伤的人躺在地上。”弗雷德的语气带着压抑的紧张,“女性,很年轻。看不出种族…瓦伊凡?还是…总之情况很不好。看样子,她的腹部被大块源石晶簇贯穿了,极大几率已经被感染,目前看来可能失血过多,正处于昏迷状态。”
outcast的视线立刻投向弗雷德所说的方向——那是炮火最为密集的第十区边缘,深池与驻军残部仍在激烈交火的危险地带。灰色的残垣断壁间,隐约可见一抹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黯淡的红色,如同凋零的花朵。
“那是!…是德拉克!”她的回应没有一丝犹豫,“我马上过去。”
通讯频道里沉默了一瞬,随即传来干员奥利弗不赞同的声音:“女士,我不赞同贸然行动。这样一个牵扯众多的种族,要是真被我们救下了,搞不好会给罗德岛带来巨大的风险。”
outcast的目光依旧锁定在那片危险的区域,声音平静却不容置疑:“我们这一路救人不分阵营。”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拂过腰间左轮铳冰冷的握把。
奥利弗试图再次劝阻:“女士,我没法说服你,但我会服从你的指令。只是这太危险了!”
“不,奥利弗,我没有资格命令你,也不想命令你。”outcast的声音清晰而坚定,“请你记住,并且务必要在任务报告里写下来——这不是罗德岛精英干员的决策。这是我,outcast,我个人的决定。”
她顿了顿,补充道,语气带着一种近乎决绝的坦承:“本次行动最好和罗德岛没关系。你和其他干员按原定计划行事,等完成救援任务,就立刻带着资料撤离小丘郡。”
简妮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困惑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outcast…你真的要去救那个人吗?他们说,那人是暴徒里的重要人物…她会不会就是杀了西尔莎的凶手?!”
outcast转过身,看着简妮充满挣扎的眼睛,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如果她是的话,你会怎么做?你会希望我不要救她吗?”
简妮愣住了,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仇恨与救助生命的本能在她内心激烈交战。
outcast没有等待她的答案,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随即转身,义无反顾地踏入了那片枪声零星、危机四伏的交战区。她的身影在废墟间几个起落,便迅速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只留下一句飘散在风中的低语:
“放心吧。就像我们说好的——我只是去救一名普通的感染者。”
说完,outcast将通讯器收入怀中,目光如淬火的刀刃。她最后看了一眼身后忧心忡忡的简妮与碎纸机,随即转身,身影几个起落便融入了断壁残垣的阴影之中。她不再是一名救援者,而是变回了那个曾在无数阴影中穿行的精英干员。
第十区的空气灼热而污浊,活性源石的粉尘在焦糊的空气中闪烁。枪声与嘶吼在不远处起伏,如同危险的潮汐。outcast的脚步轻若鸿毛,每一次移动都精准地利用残骸的掩护,避开开阔地带。她的感知扩展到极限,萨科塔的天赋让她能捕捉到最细微的能量流动与生命迹象。她像一道无声的灰色幽灵,沿着炮弹犁出的狰狞轨迹,向弗雷德描述的坐标迂回靠近。
在一处被冲击波掀翻的载具残骸后,她终于看到了目标——那抹黯淡的红色并非衣物,而是源自德拉克身躯、浸透了尘土的鲜血。年轻的领袖俯卧在地,苍白的发丝与灰烬黏连,背后狰狞的伤口边缘,源石结晶已如恶毒的藤蔓般开始滋生。她周围散落着被冲击波撕碎的护卫残骸,更远处,深池士兵的呼喝与脚步声正在逼近。
outcast没有片刻犹豫。她如同融入夜色的猎豹,迅捷而无声地穿过最后几十米的开阔地,俯身探了探少女颈侧的脉搏——微弱,但尚存。她迅速评估伤势,眼中闪过一丝凝重。随即,她小心地将少女背负上身,调整重心,然后就近转移至一处隐蔽的房屋内。
这里阴暗潮湿,只有outcast光环散发出的微弱光芒,驱散了一小片黑暗。重伤的少女躺在临时铺开的垫子上,呼吸微弱而艰难。outcast跪坐在她身旁,手法娴熟地进行着紧急处理和清创。当冰冷的消毒剂触碰到狰狞的伤口时,少女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压抑着极度痛苦的呻吟。她的睫毛颤抖着,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那双原本可能明亮的眼眸此刻充满了生理性的泪水与涣散。
“呃…咳咳…”她试图说话,却引来更剧烈的咳嗽,苍白的脸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
outcast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声音平静得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考虑到你的心肺受了一定损伤,就连呼吸都将给你带来剧烈的疼痛,我建议你别费力开口。”她的手指轻柔却坚定地按压住少女因痛苦而试图蜷缩的身体。
少女的腹部几乎被撕裂,边缘呈现出可怕的源石结晶化。outcast仔细检查着伤口,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腹部几乎被撕裂了…伤势比我预想的还严重。是什么让你活了下来?”她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询问眼前这具顽强得异乎寻常的身体。
她的目光掠过少女头顶那对特征鲜明的、属于德拉克的犄角,以及那非同寻常的体质。“我的同事把你认作瓦伊凡,这不怪他,他太年轻,未曾见过你们祖先盘踞在这片土地上的庞大身影。”outcast的声音很低,仿佛怕惊扰了历史的尘埃。
少女的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惊惧与戒备,几乎是本能地,她的指尖窜起一簇微弱的、试图自我保护的火焰苗裔。然而,那火苗刚刚亮起,就如同撞上了无形的壁垒,瞬间熄灭。
outcast看着少女眼中惊惧过后,那奇异般流露出的、一丝如释重负的放松,她的目光变得更加深邃。“你的表情很有趣。发现没法攻击我之后,你竟然感到了放松?”她微微倾身,声音如同耳语,“这甚至比你的自卫反应还要自然——也许这才是你内心深处更真实的情绪?”
少女虚弱地别过头,试图否认:“不…”
“看来否认已成为你的习惯。”outcast轻声叹息,那叹息中带着看透世事的怜悯,“被迫成为不想成为的人,你的痛苦显而易见。”
她没有继续追问,而是开始进行更深层的伤口处理,同时以冷静到近乎残酷的语气陈述着即将到来的命运:“我给你注射了阻断剂,但恐怕还是无法阻止源石结晶在你的内脏和皮肤上形成。很快你会再次在高烧中昏迷,这是好事,至少能减轻急性发作期带来的由内而外的剧痛。”
“你将受到的折磨还远不止此。以后你无法回到过去的生活中了。矿石病将彻底改变你的命运。”outcast的声音如同最终的审判,“曾经跟随你的人会离你而去,甚至转过身来仇视你、唾弃你。你很难再领导你的战士,也很难让你的同胞接纳你。”
然而,预想中的绝望并未出现在少女脸上。相反,那苍白的唇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其微弱、却又无比清晰的…释然?
outcast瞬间明白了,她低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感慨:“我刚刚有一点想错了——或许你不像你的同族那般贪婪好斗,但你还是保有他们的执着与勇毅。”
outcast伸出手,轻轻覆盖在少女滚烫的额头上,试图传递去一丝冰冷的安抚。“睡吧,别再强撑了。我在你旁边守着你。”
少女的嘴唇翕动,用尽最后一丝清醒的意识,发出几个模糊不清的音节:“危…险…”
outcast的目光骤然锐利,她侧耳倾听,空屋外的寂静确实显得过于刻意和压抑了。她能感觉到,一张无形的网正在收紧。
她低头看着少女彻底失去意识的面庞,缓缓站起身。
“确实。这周围过于安静了。”她走到窗边,透过缝隙观察着外面死寂的街道,“你对他们来说,恐怕不是弃卒那么简单。”
她沉默了片刻,仿佛在权衡着某种巨大的风险,最终,她的眼神变得坚定。
“虽然冒险,但罗德岛也需要你带去的情报…凯尔希会理解的。”
她迅速回到少女身边,小心地将她重新抱起。就在这时,巷子另一端传来了一阵骚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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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风笛正快速穿行。她的目标明确——城市中心的通讯基站,她的队长号角正在那里苦战。破城矛的矛尖在地面拖曳出细碎的声响,瓦伊凡的体能让她保持着高速移动,但眉宇间凝聚着化不开的焦虑。每一声远处的爆炸都让她的心揪紧一分。四周弥漫着一种令人不安的寂静,并非空无一人,而是某种蛰伏的、充满恶意的注视感。她仿佛能感觉到无形的丝线在黑暗中编织,追踪着她的脚步。
果然,在她即将穿过一条被两侧高楼残骸夹峙的狭窄巷道时,模糊的人声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从前方的拐角处传来,还夹杂着某种压抑的、仿佛野兽般的低沉喘息。风笛立刻警觉,随即她如同融入墙壁的浮雕般,紧贴着冰冷的墙面,屏住了呼吸。
几名深池士兵的身影出现在巷口,他们押着一个面色惶恐、不断瑟缩的年轻本地人。其中一名领头的士兵,语气粗暴地审问着:“有人说,你在附近看见一个头上长角的白发姑娘了?”他的声音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威胁。
那个畏缩的青年声音颤抖,几乎要哭出来:“长官,我也不知道我见到的是不是你们要找的人……她是不是受了重伤?胸口和肚子这一片,开了个好大的口子——”
士兵的语气变得急切:“说下去!”
青年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语无伦次地描述:“她被一个灰头发的萨科塔抱着,血淌了一地,那叫一个惨!就最后那屋子的楼上,破了窗的那间,刚刚那萨科塔跑得飞快,一下就蹿了进去。”他伸手指向不远处一栋半边坍塌、窗户破碎的建筑。
“就那里?这么近?”士兵的声音带着怀疑和一丝被愚弄的恼怒,他立刻开始通过通讯器呼叫本应在附近区域巡逻的小队,“p8,R3,这里是b9——你们搞什么呢?!目标就在这个区!一小时前和半小时前,你们队就该搜过这条街上的每一间屋子了,为什么一直没汇报?!”
通讯器那头只有一片死寂的沙沙声,如同坟墓般的沉默。
士兵连续呼叫数次无果后,气急败坏地咒骂起来,他将怒火转向了那个提供情报的青年:“维多利亚粗口!你怕是用不上了。”他举起了手中的武器,显然是要灭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