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省拖欠解送不及,将士枵腹何以用命?卢建斗昔年所倡因粮之法,恤贫苦而征富室,立意虽善然推行迟缓,所入有限,于当前燃眉之急实乃杯水车薪。”
户部尚书程国祥是个清廉正直的官员,去年接替侯恂上任后他就反对朝廷在各地加派,理由是各地灾荒不断战乱频起,地方上已不堪承担这种摊派了。
他思考后提出都城赁舍一季租的办法,也就是将京师的空房子租给京官们以及外来各地商人们居住,崇祯皇帝为了搞钱同意了这方法,短时间筹集到了十三万两银子,他还打算让勋贵们把自家空的宅子都献出来租赁,他经过计算后确认每年可以增加五十万两的收入,不过这事阻力很大,勋贵们有点不同意所以暂时还没施行。
此时杨嗣昌张嘴就是每年增加280万两,让他吓了一跳当即就想反对,见杨嗣昌还在口若悬河所以就没有打断他。
杨嗣昌见无人反对,又向前一步说道:“故臣斗胆建言,改‘因粮’为‘均输’!即不区分贫富,按亩均摊加派速筹军饷,毕其功于一役,彻底廓清流寇则天下可定,百姓方可获长久安宁,此乃以一时之痛换万世之安!”
“按亩均摊?”
终于有人听到这里觉得不太对劲了,一个明显不赞同的声音响起,众人看去是左谕德詹事府少詹事兼翰林侍读学士,经筵日讲官黄道周。
黄道周的须发已见斑白,但仍然精神抖擞只见他出列反驳道:“杨部堂此言差矣,实在奸臣佞臣之言,你是要毁我大明朝三百年江山啊,天下田地本就瘠沃不均,贫富悬殊。”
“富者田连阡陌,或投献、或诡寄,册籍混乱,隐瞒者众。按亩均输,看似公平,实则执行之下,官吏易于操纵,豪强必设法转嫁。”
“最后负担,十之七八仍要落到那些仅有薄田数亩、乃至佃田为生的穷苦小民肩上,这与饮鸩止渴何异?恐寇未平而民心先失,激起更多变乱。”
黄道周越说越激动,他是理学名臣,向来以敢言直谏着称。
杨嗣昌面色不变,甚至都没责怪黄道周骂他奸臣佞臣,然后从容的回复道:“黄先生忧国忧民本部堂钦佩,然则先生可知前线每日催饷文书几何?可知多少将士因缺饷而鼓噪,甚至哗变投贼?”
“‘因粮法’推行两年,除在卢象升直抚之地略见成效,他处皆阳奉阴违,所增饷银不过数十万两,于浩大军需不过九牛一毛!贼势如火蔓延迅疾,岂容我等徐徐图之?‘均输法’或有小弊,然能速集巨饷,支撑大军围剿,一举荡平贼氛两害相权,孰轻孰重?”
他再次面向崇祯皇帝,深深一揖:“陛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此三百万两加派名为‘剿饷’!专款专用,限期解部。”
“臣已草拟条陈严令各省抚按,张榜晓谕,申明朝廷苦衷,严禁官吏层层加码、中饱私囊,待剿贼功成,即行蠲免!此诚不得已而为之,为天下万民请命!”
内阁首辅温体仁眼皮微抬,慢条斯理地开口:“杨部堂筹划方略,忠心可嘉。兵饷一事,确乃当前第一急务。黄谕德所虑,亦不无道理,关键还在执行二字,若能如杨部堂所言,严令地方,清除积弊,或可两全?”
他这话说得圆滑,看似调和实则将皮球踢给了执行意思是只要地方严厉监督就不会有豪绅大户隐瞒了,隐含了对杨嗣昌提议的倾向,但是大明朝要是吏治这么好也就不会有农民军起事了,所以这话等于是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