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学龙瞪了他一眼,“去告诉李嵩说从我们江西境内跑出去一伙上千人的流寇,把他衡州府搅得天翻地覆,那我们江西的脸面往哪搁,我这个巡抚的考成还要不要了,境内靖安这一条做不好考成直接就是下下等。”
他站起身踱了几步思考了一番后说道:“传我的话下去,江西各衙门对湖广之事一律装聋作哑,李嵩不来问我们绝不多说一个字,就算他派人来问也只说边界偶有小股土匪窜扰已被击退或驱逐其余一概不知,谁敢多嘴走漏了克贼可能参与的风声坏了我江西官场的体统,本院定严惩不贷!”
“是!属下明白!”
维护本省官场利益和官员们的考成远比提醒邻省同僚、共同剿贼重要,至于湖广官员的死活那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湖广派出的求援或询问信使到了江西地界,往往得到的是礼貌而空洞的回复或者干脆石沉大海。
衡州兵备道副使李嵩,此刻正陷入极大的困惑与一种基于错误信息的自信之中。
他确实收到了桂阳知州陈佳士早期的求援信那会桂阳刚刚被包围,也收到了守备吴大鼎出发前派人送来的已率军驰援,必破贼寇的报备文书。
然而,此后便再无确切消息传来,桂阳方向的信使越来越少,最后几乎断绝,一些零星的、互相矛盾的流言开始在市井传播:有的说吴守备打了胜仗,正在追剿残匪;有的说贼势很大,双方在高亭山对峙;更有人说看到溃兵,但语焉不详。
李嵩倾向于相信第一种,尤其是结合吴大鼎出发前那自信满满的口吻,衡州府的官员都认为定是吴守备已击溃矿匪,正在追剿他们,或是矿匪闻风丧胆作鸟兽散了,桂阳之围想必已解,陈州台或许正在安抚地方未及详报。
他这样安慰自己,也这样对前来询问的衡州知府回答。
他根本不知道吴大鼎已死全军覆没,不知道桂阳州已易主,更不知道对手根本不是他想象中的饥民矿匪,而是融合了陕西流寇老兵和上万矿工的军事团体。
“兵宪大人,近日从江西那边过来的行商隐约提及,赣西永宁一带似有陕西流窜过来的流寇活动,这次矿工们暴动或许和他们有关。”一个比较谨慎的师爷提醒道。
李嵩不以为然地摆摆手:“赣西若真有流寇那也是江西巡抚解学龙该操心的事,若有流寇窜入湖广,他自会知会我等,既然他没说那便是无事,况且永宁离此尚有距离,些许毛贼岂能与我衡州官军为敌,眼下作乱的,定是本地矿工饥民无疑,郴州守备营虽然战力不是特别强,但他们也是正经吃粮的营兵,对付这些刚刚起事的矿匪绰绰有余。”
不久后李来亨故意放出风声桂阳以及附近几县都被义军拿下并且义军又包围郴州打算拿下第二个州城,这时候李嵩坐不住了万一消息是真的桂阳已经丢了,郴州这个直隶州若再有失,他这个兵备道副使罪责难逃,兵备道正使进京述职还没回来,他就是第一负责人。
“吴大鼎何在?桂阳情况究竟如何?”
李嵩在衙署内焦躁地转来转去,终于感到一丝不安,但长期的官僚生涯让他更愿意往好处想,或许吴守备正在桂阳休整,或是被贼寇偏师绊住了,但无论如何郴州不能不救。
他决定亲自出马,一方面解救郴州,另一方面也可实地查看情况,催问吴大鼎部下落。
“点齐本宪标营一千兵马,再令衡山、衡阳等地速派乡勇集结凑足一千之数,随本宪前往郴州,本宪倒要看看究竟是哪路不开眼的饥民敢如此猖獗!”
李嵩下了决心,他要以雷霆之势扑灭这在他看来不过是稍微闹得大了些的民乱。
在江西官场的集体沉默和自身信息闭塞的共同作用下,李嵩带着对他所面临的敌人完全错误的认知,率领着两千兵马准备出发其中一半还是临时拼凑、缺乏训练的乡勇。
他满怀建功立业的幻想,踏上了通往郴州的道路,而他即将面对的是消息畅通,经过一些胜仗已经将士气调动起来的义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