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身踏入谷口,刚走两步,浓稠的雾气就漫了上来,像冰冷的手缠上脚踝。那雾气比寻常晨雾重得多,能见度不过三尺,连脚下的碎石都看得模糊。
阿木尔三人站在谷外,看着他的衣袍渐渐被雾气吞噬,先是衣角,再是腰身,最后连头顶的发冠都隐进白茫茫的雾里,只余下一道越来越淡的影子,终是彻底消失了。
谷内的鬼哭声还在继续,混着雾里偶尔闪过的幽光,像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窥伺。阿木尔攥紧了拳头,玄铁刀的刀柄被汗浸湿,低声骂了句:“这鬼地方……”
逸尘和卯澈望着雾气翻腾的谷口,谁都没说话,只有风卷着雾沫,打在他们脸上,冰凉刺骨。
凌天往深处走了三里,周遭的雾气果然变了——不再是先前的白茫茫一片,而是化作灰黑色的黏腻雾团,像熬稠的墨汁,触在皮肤上竟隐隐生疼,空气中还飘着股皮肉腐烂的腥气。
“蚀骨雾么。”他低语一声,脚下忽然腾起金红色的火焰。勘月天火顺着脚踝往上蔓延,如活水般淌过衣袍,落地时“轰”地炸开半尺高的火墙,灰黑雾气一触到火焰,顿时发出“滋滋”的灼烧声,像滚油遇水般往后退去,硬生生在雾中烧出条丈许宽的通道,通道两侧的雾气翻腾嘶吼,却始终不敢越过火焰半步。
凌天踏着火焰通道继续前行,身影在火光与黑雾的交织中若隐若现。
没走多久,几道黑影从雾中窜出——是三个獠牙外露的邪修,手里攥着染血的骨鞭,身后还跟着头皮毛脱落的食人獠。“哪来的毛头小子,敢闯爷爷的地盘?”领头的邪修狞笑着甩动骨鞭,鞭梢带着黑气抽向凌天面门。
凌天指尖结印,勘月天火骤然凝聚,化作九道金红火焰印记,如流星般撞向邪修与妖兽。“九曜焚邪印!”
“啊——!”
火焰印记触到邪修的黑气,顿时爆发出刺目金光,骨鞭瞬间被烧成灰烬,食人獠的皮毛更是像泼了油般燃起,三个邪修被火焰燎到衣角,惨叫着连滚带爬地往雾里钻,连掉落的法器都顾不上捡。
一路行去,类似的拦截此起彼伏,却无一例外,都被九曜焚邪印打得屁滚尿流,连靠近凌天三丈之内都做不到。
不过半日,“有个化神期五层的青年,身负勘月天火闯禁地”的消息,已像长了翅膀般在罪恶禁地的邪修中传开。
“勘月天火?那不是传说中诸邪克星的圣火吗?多少年没现世了!”
“化神期五层就敢闯这儿?还敢用天火烧邪修?他疯了还是活腻了?”
“怕不是冲着禁地深处的宝贝来的……最近好像有个小子带了两样邪门东西进去,难道跟这个有关?”
黑雾缭绕的山洞里,腐骨铺成的石床上,老邪修们舔着獠牙低语;腥臭的泥潭边,化形的妖兽甩着尾巴交换眼神——所有人都在揣测,这个身负天火的青年,究竟是来干什么的。
而被议论的主角,正踏着焚开的雾路,往禁地更深处走去,勘月天火在他周身跳跃,映得他眼底一片金红,不见半分迟疑。
罪恶禁地最深处,腐骨垒成的石屋里不见天光,墙缝里渗着丝丝黑雾,在地上聚成扭曲的鬼爪形状。三个老邪修围坐在腥臭的石桌旁,桌中央摆着两样东西——半截魔刀断刃泛着紫黑邪气,造化金晶则裹着层灰黑雾气,原本温润的金光被染得暗沉。
“听说了吗?”蚀骨老人先开了口,他脸上的皮肤像枯树皮,指尖捻着块发黑的指骨,声音沙哑得像磨铁,“有个身负勘月天火的青年,正往这儿闯。瞧着不过三十来岁,修为却到了化神期五层。”
“呵,稀罕事。”离魂老人用骨杖敲了敲地面,杖头骷髅的眼眶里窜出两缕青烟,“多少年了,进禁地的修士,能有元婴期就不错了。这倒好,前几日来个十八岁的化神邪修,今儿又来个化神青年——通云国的年轻俊杰是嫌命长,组团来禁地‘团建’?”
五毒老妇没接话,她指甲涂着墨绿色的毒液,正用银簪拨弄造化金晶上的黑雾,忽然嗤笑一声,声音像毒蝎摆尾:“前几日那少年邪修,放下这俩东西就走,连藏都懒得藏,摆明了是故意留的引子。”她抬眼,毒光在眼底一闪,“怕就是冲这青年来的。”
她指尖点了点桌中央的魔刀断刃:“这刀的邪气,与那青年身上的天火正好相克。金晶沾了禁地的邪气,也成了至邪之物——他这是把饵摆好了,就等鱼上钩。”
蚀骨老人捻着指骨的手顿了顿:“你的意思是……咱们仨,成了他钓鱼的幌子?”
“不然你以为,凭咱们这点本事,守得住这两样宝贝?”五毒老妇冷笑,银簪划破金晶表面的黑雾,露出内里被染黑的金光,“那少年邪修精得很,知道这青年定会找来,故意把东西放咱们这儿——等青年来了,咱们要么交东西,要么死;不交,就得替他挡刀子。”
离魂老人的骨杖重重砸在地上,骷髅眼眶里的青烟猛地窜高:“他娘的!被个半大孩子算计了!”
石屋外,黑雾更浓了,隐约传来金红色的火光与邪修的惨叫,越来越近。三个老邪修对视一眼,脸上的皱纹里都拧出了阴鸷——那身负勘月天火的青年,怕是已经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