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
知县不耐烦地打断他,冷哼一声。
“改善生计?合伙建造?说得轻巧!造船乃是重要营生,岂是你们想开就开的?没有官府许可,便是私设!便是违法!
本官现在宣布,这座造船厂,即刻起收归县衙所有!里面的一切物料、工具、船只,全部充公!”
“大人!不可啊!”
老村长也急了,跪倒在地。
“这可是全村人的指望啊!”
“指望?哼,等充了公,自然由官府来经营,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知县拂袖道,示意衙役上前接管。
就在这时,一个平静却清晰的声音响起。
“且慢。”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陆羽不知何时已从工坊里走出,他拍了拍身上的木屑,缓步来到知县轿前,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
“草民陆然,见过县尊大人。”
知县眯着眼打量了他一下。
“你就是那个陆然?这私设的船厂,就是你搞出来的?”
陆羽抬头,目光坦然。
“回大人,工坊确由草民主持。不过,大人言重了。据草民所知,大明律法并未明文禁止民间合伙建造、维修渔船等小型船只。
我等建造渔船,只为出海捕鱼,便利乡里,并未触犯律法。大人张口便要充公,不知依据的是哪一条王法?”
知县被问得一滞,他哪里真去细究过律法细节,通常都是凭权势说话。他恼羞成怒,喝道。
“大胆!本官说你们违法,你们就是违法!在这县境之内,本官的话就是王法!来人,给我封了!”
“谁敢!”
“保护陆先生!”
“保护我们的船厂!”
知县话音刚落,早就闻讯赶来的小渔村渔民们,拿着鱼叉、船桨、木棍,甚至只是赤手空拳,呼啦啦地涌了上来,瞬间将知县和一众衙役反包围在了中间。
他们人数远超衙役,一个个怒目而视,紧紧护在陆羽和工坊前面,形成了一道坚实的人墙。平日里温和朴实的渔民,此刻为了保护他们共同的希望,爆发出惊人的团结和勇气。
衙役们被这阵势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几步,紧张地握紧了手中的棍棒。知县坐在轿子里,看着外面群情汹涌的渔民,脸色也变得有些发白,他没想到这些泥腿子竟敢如此对抗官府。
场面一时间剑拔弩张,陷入了对峙。
知县强自镇定,眼珠转了转,知道硬来恐怕会激起民变,于己不利。他清了清嗓子,换了一副口吻,对着陆羽说道。
“好!好!就算律法无明文禁止,但尔等聚众开设工坊,总需向官府报备,缴纳相应的管理税费吧?
看在尔等是为了生计的份上,本官也不为难你们。这样,你们这个工坊,缴纳五千两银子的特许经营费用,本官便特许你们继续开办,如何?”
他这是换了一种方式敲诈,五千两,对于刚刚起步的小渔村造船厂来说,无异于一个天文数字,根本不可能拿得出。
陆羽闻言,嘴角勾起一丝淡淡的嘲讽,再次干脆利落地摇头,语气斩钉截铁。
“大人,恕难从命。工坊合法经营,并无缴纳此等巨额费用的道理。这钱,我们一文都不会交。”
陆羽这斩钉截铁的拒绝,如同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了知县的脸上。他原本以为抛出五千两的价码,对方就算拿不出,也该惶恐求饶,讨价还价,没想到这姓陆的匠人竟如此硬气,直接顶了回来!
知县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指着陆羽的手指都气得发抖。
“放肆!狂妄!你……你一个区区草民,竟敢如此顶撞本官!藐视公堂!目无王法!本官说你们违法,你们就是违法!
说充公,就必须充公!在这地界,还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来人啊!给我把这个狂徒拿下,把这非法工坊给我砸了!”
他气急败坏,彻底撕破了脸皮,直接下令动手。
“狗官!你敢!”
“跟你们拼了!”
“保护陆先生!保护船厂!”
知县的蛮横彻底激怒了小渔村的百姓。他们本就因船厂被威胁而义愤填膺,此刻见官府不仅要封厂,还要抓人、砸厂,长久以来积压的对贪官污吏的不满瞬间爆发出来。
不知是谁先吼了一嗓子,渔民们如同被点燃的炸药,挥舞着手中的鱼叉、船桨、木棍,怒吼着冲了上去,与试图上前拿人、查封的衙役们扭打在了一起。
衙役们虽然手持器械,但人数远少于激愤的渔民,加上心里发虚,瞬间就被淹没了。
渔民们常年出海,个个力气不小,又团结一心,几下就把几个冲在前面的衙役掀翻在地,棍棒鱼叉虽然没往要害招呼,但也打得衙役们哭爹喊娘,抱头鼠窜。
“反了!反了!你们这是要造反啊!”
知县坐在轿子里,看着外面一片混乱,自己的手下被打得狼狈不堪,吓得面无人色,声音都变了调。
里正张俊才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冲突边缘徒劳地挥舞着手臂,声音带着哭腔大喊。
“住手!都住手!乡亲们!不能动手啊!那是官府的人!打了是要杀头的!县尊大人!息怒啊!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啊!”
然而,此刻双方情绪都已失控,他的劝解如同投入狂涛中的小石子,连个浪花都没溅起。
混乱中,知县的轿子都被激动的渔民推得歪斜欲倒,吓得他死死抓住轿厢。
眼看局面彻底失控,再待下去恐怕自身难保,知县又惊又怒,隔着轿帘对着外面的张俊才嘶声吼道。
“张俊才!你看看!这就是你治下的村民!无法无天,对抗官府!本官给你三天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