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灯狐缘:大漠锦浆守诺篇 (上卷)(2 / 2)

一日,云舒见阿珩对着酸浆丛发呆,便问:“你说的这些酸浆用法,王伯的医书里怎么都没有?”阿珩捻着一片红萼笑道:“草木的本事,从来不是写在书里的,是长在地里的,是尝在嘴里的。镇民们用酸浆治嗓子疼,用了几百年,比医书早多了。就像你种葡萄,知道什么时候浇水、什么时候剪枝,这些事,农书里也未必写得全。”云舒似懂非懂点头,看着阿珩手中的红萼,忽然觉得这小小的锦灯笼,竟藏着比书册更深刻的智慧。

第三卷:金灯树下定情盟,双医济世大漠边

云川镇外的酸浆丛,在阿珩的照料下竟长成了一片小小的林带,红灯笼似的锦灯笼挂在枝头,风一吹便簌簌作响。镇民们管这片林叫“金灯林”,因为每到夜里,锦灯笼的红光连成一片,像落了一地的星辰。阿珩与云舒最爱在金灯林里待着,有时是阿珩教云舒认草药,有时是云舒给阿珩缝补被树枝勾破的衣裳,日子过得像大漠的月光,温柔又绵长。

这年入秋,云川镇的人多得了肺热咳嗽,咳得撕心裂肺,王伯的药铺里桑叶、菊花卖断了货,也难解燃眉之急。云舒看着镇民们难受的模样,便去问阿珩可有法子。阿珩沉吟道:“酸浆性寒,归肺经,能清肺热、化痰止咳,若是配上枇杷叶、杏仁,效果更好。只是枇杷树在大漠里少见,不过镇西的沙枣林旁有几株,我们去采些来。”

次日天未亮,阿珩与云舒便背着竹篓去了沙枣林。秋露沾湿了两人的衣摆,枇杷叶上的露水滚进竹篓,与酸浆的红萼缠在一起。采完药,两人又去金灯林里摘了满满一篓酸浆果,回到镇上便在王伯的药铺旁支起大锅,熬制酸浆枇杷汤。阿珩掌勺控制火候,云舒则给镇民们盛汤,一一叮嘱:“趁热喝,喝完捂出点汗,咳嗽便会轻些。”李老汉喝了一碗,清润的气息从喉咙滑进肺里,咳了数日的嗓子竟松快了;陈家媳妇的小儿子喝了半碗,当晚便不咳了,睡得安稳。

镇民们渐渐发现,这对少年少女不仅懂酸浆的用法,还懂许多草药的配伍。猎户刘大哥上山打猎,被毒蝎蜇了小腿,肿得连路都走不了,阿珩便取了新鲜的酸浆叶,混着蒲公英捣烂敷在蜇伤处,又让云舒煎了酸浆根的水给他喝,不过两日,刘大哥的腿便消了肿,能上山了。张婶的儿媳生了孩子,乳汁淤积疼得直哭,云舒便按阿珩教的,用酸浆茎叶煮水温敷乳房,再配合按摩,不过半日,乳汁便通了。这些法子,有的是阿珩从狐族学来的,有的是云舒从镇民口传里悟出来的,却都比医书里的记载更贴合大漠人的体质。

一日,镇上来了个行脚商人,半路得了疔疮肿毒,大腿上的疮口红肿流脓,疼得满地打滚。王伯看了直摇头:“这疮毒太深,怕是要割肉才能去根。”商人吓得面无人色,阿珩却走上前看了看疮口说:“不必割肉,用酸浆鲜品捣烂,加雄黄少许敷在疮口,再用酸浆、金银花、连翘煎水内服,便能拔毒消肿。”云舒忙去金灯林采了酸浆,又从王伯的药铺取了雄黄,按阿珩说的调制。敷药的次日,商人的疮口便不流脓了,红肿也消了;三日后,疮口竟结了痂。商人感激涕零,留下一锭银子,阿珩却把银子推了回去:“要谢,便谢这大漠里的锦灯笼吧。”

金灯林的秋夜里,锦灯笼的红光映着两人的身影。阿珩折下一枝挂满红萼的酸浆,递给云舒:“云舒,酸浆守着大漠,我想守着你。等明年酸浆花开,我便向族长求亲,娶你为妻,可好?”云舒接过酸浆枝,红萼上的露水沾了她的指尖,微凉的触感像阿珩的目光。她抬头看着阿珩,眼里盛着大漠的星光:“我等你。只要门前的锦灯笼亮着,我便等你。”两人的誓言被风吹进金灯林的每一寸土地,酸浆的红萼似也浆的红萼似也更艳了,像是在为他们见证。

镇民们也乐见这对少年少女的情意,他们早已将阿珩当作自家人,毕竟是他用酸浆治好了镇上的无数病痛。只是没人知道,阿珩是云雾山的狐仙,他们只当他是从山里来的采药郎。彼时的金灯林,酸浆的清苦香气里混着蜜意,大漠的风沙,也似温柔了许多。云舒甚至在自家门前撒了酸浆籽,盼着明年春来,酸浆藤能爬满门楣,像阿珩说的那样,成为他们婚约的信物。

第四卷:大漠疫起生疑窦,族见偏见起风波

冬去春来,大漠的风却突然变得暴戾,卷着黄沙,也卷着不知名的疫气。先是镇北的几户人家得了怪病,高烧不退,皮肤起红疹,咳出来的痰里带着血丝;不过几日,疫情便蔓延开来,云川镇的街头巷尾,满是咳嗽声与哭喊声。王伯翻遍了医书,也找不出对症的方子,只能用些清热解毒的草药勉强压制,可疫情依旧愈演愈烈。

恐慌像大漠的沙暴,吞噬了云川镇的平静。有人说,这是触怒了大漠的神灵;也有人说,这是“妖物”作祟。不知是谁先提起,疫情起时,正是阿珩频繁下山的时候,又说他腰间的锦灯笼布囊“透着妖气”,那金灯林的红光也是“妖光”。“他不是什么采药郎,他是云雾山的狐妖!”镇西的赵老栓扯着嗓子喊,“我亲眼见他夜里在金灯林里,身边飘着狐狸的影子!”这话像一颗火星,落在了干柴上,镇民们的恐惧瞬间变成了敌意,纷纷围到王伯的药铺前,要求把阿珩赶走。

云舒急得眼泪直流,挡在药铺门口,对着镇民喊:“阿珩不是妖!他是救了我们的恩人!若不是他,云琅的痄腮好不了,李老汉的嗓子也好不了!”可此时的镇民们早已被疫情冲昏了头脑,哪里听得进劝。老镇长叹了口气,对云舒说:“舒丫头,不是我们心狠,只是这疫情来得蹊跷,若真是他引来的,那云川镇就完了。你让他走吧,走得越远越好。”

阿珩站在云舒身后,面色平静,眼底却藏着痛意。他知道,族中与人类通婚的禁令,终究还是成了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鸿沟;而这突如其来的疫情,不过是导火索。“我不走。”阿珩的声音斩钉截铁,“疫情是因大漠的地气郁结,酸浆能解疫气,我能配出药方,治好大家。”他说着,转身进了药铺,翻出自己的布囊,取出酸浆、连翘、板蓝根、贯众,又写下配伍的比例,“云舒,帮我熬药,按这个方子,大锅煎,每人都喝一碗。”

云舒抹掉眼泪,点头应下。两人在药铺里忙了一夜,酸浆的清苦香气混着其他草药的味道,飘满了小镇。天刚亮,第一锅药便熬好了,阿珩亲自给镇民们盛药,可镇民们却纷纷后退,有人甚至把药碗打翻在地,药汁溅在阿珩的布衣上,留下深色的印记。“妖医的药,谁敢喝!喝了怕是死得更快!”赵老栓的话,又引来一阵附和。

阿珩看着满地的药汁,又看着镇民们戒备的眼神,心里像被大漠的风沙刮过,生疼。他转头看向云舒,云舒正端着一碗药,走到他面前,仰头喝了下去:“我信你。”阿珩的眼眶微热,伸手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微凉,却很坚定。那一刻,他忽然懂了狐母说的“守”——守的不是草木,是人心,哪怕只有一颗心值得守,也够了。

接下来的几日,阿珩与云舒依旧熬药,只是喝药的人寥寥无几,只有李老汉、陈家媳妇等几个受过阿珩恩惠的人,敢来喝一碗。神奇的是,喝过药的人,病情都渐渐好转,红疹消了,咳嗽也轻了。可即便如此,镇民们的偏见依旧未减,甚至有人偷偷去云雾山的山口,放火烧了狐族挂的锦灯笼。云雾山的狐母得知后,派族中子弟来接阿珩回去:“人类的偏见,比大漠的风沙更难吹散,你不必再执着了。”

阿珩看着病榻上的云琅,他也感染了疫情,喝了药后正渐渐康复;又看着云舒憔悴的脸,心里做了决定。他知道,若他不走,疫情即便治好,镇民们也不会容他;若他走了,至少能保云舒与镇民的平安。“云舒,”阿珩的声音轻轻的,像秋风吹过金灯林,“我要回云雾山了。你记着,待门前的锦灯笼再次绽放,我必归来。”他说着,从布囊里取出一包酸浆籽,放在云舒的手里,“把这些籽撒在你家门前,无论风沙多大,它都会长出来。”

云舒握着酸浆籽,指尖颤抖,眼泪滴在籽上,晕开了小小的湿痕。她想说别走,却终究说不出口,只能看着阿珩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大漠的风沙里,朝着云雾山的方向,越走越远。彼时,金灯林的锦灯笼,不知为何,竟一夜之间蔫了,红萼褪了色,像是失去了光。而云舒家门前刚冒芽的酸浆苗,也在那日的风沙里,弯下了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