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个清冷阴沉的早晨,沈清宜和林书良裹着一路的寒霜,本想给陆璟尧一个惊喜。一打听得知他住院了,慌慌张张地跑过来,惊喜变得沉重而诡异。
“怎么,不欢迎啊?”林书良率先开口打破平静。
屋内的三个人都怔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大家都太久太久没见了。
陆璟尧的目光在林书良脸上停留片刻,眼底闪过一丝波动,上次相见还是三年前他带军南下,林书良冒着枪林弹雨来送情报,在天津匆匆见了一面。
“抱一下?”林书良微张开双臂,状似玩笑。
若是以前,陆璟尧定会损他几句,连带着一掌拍麻他的手臂。但这回,陆璟尧浅笑着低了下头,上前一步,两个男人的手紧紧交握,继而用力拥抱,声音低沉:“你能来,很好。”
林书良笑得眼角泛起细纹,仔细打量着挚友:“瘦了,但精气神还在。听说你在北线打得很苦。”
“后方筹措物资更不容易。”陆璟尧看向他磨出茧子的指尖,“那些药品、武器救了多少弟兄的命。”
许宴站在一旁,看着这对在战火中相互扶持的兄弟,方才的怒气渐渐消散。他太清楚,林书良每次穿越封锁线运送物资,都是在刀尖上行走。
“不说这些了,”林书良摆摆手,眼神疑惑地看了看武阳,他手里正提着箱子,“这是要出院了?”
“嗯……”
“嗯什么嗯!你头不疼了?不晕了?!!”陆璟尧才开口就被许宴气乎地直接打断,他几步走过去,拉着陆璟尧就要回去躺着,“你现在就给我躺回去。”
林书良见状,神色立刻凝重起来:“等等,璟尧这是怎么了?我以为你来看耳朵。”
许宴正在气头上,立刻像找到了宣泄口,指着陆璟尧对林书良数落起来:“你还不知道?他这头疼的毛病都好几年了,昨天直接疼晕了过去!颅内高压,需要静养观察。结果这位爷倒好,今天一早就要出院去南京,这不是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吗?”
林书良一听,眉头紧锁,转向陆璟尧正要开口劝说,却被陆璟尧抬手止住。
“我明白。”陆璟尧语气平和,随即又看向许宴,声音放软了几分,“许宴,你的担忧我清楚。我答应你,回去就好好躺着,哪儿都不去,这样总行了吧?”
他顿了顿,目光在许宴和林书良之间扫过,继续温声道:“医院终究不是个适合久待的地方,你也知道我这人最讨厌消毒水的味道。回家休养,我保证比在这里恢复得更快。”
许宴盯着他看了半晌,见他态度诚恳,语气也软了下来:“你最好说到做到。回去后必须卧床休息,我会每天过去检查。”
陆璟尧从善如流地点头:“一定。”
待许宴终于松口同意他们离开后,武阳提着箱子率先走出病房。
在转身的刹那,陆璟尧与林书良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他们都明白,林书良亲自前来必定有要事相商,而医院确实不是个适合深谈的地方。这个看似妥协的出院决定,实则是对现实最妥当的安排。
黑色的军车,很快出了医院,一路往虹口方向而去。
陆璟尧虽然说了地址,但林书良和沈清宜不常在上海,便也只好开车跟在后面。
车子在一幢红白小洋房前停下,房子不大,还有些老旧,环境更是清幽静谧得不像陆璟尧的风格。
“这房子?”林书良抬头四处打量,笑得促狭,“真不回陆公馆了?”
陆璟尧刚下车抬眸睨他一眼,那眼神分明在说‘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沈清宜也知晓一些当年黄浦江码头的事,瞧着陆璟尧那脸,轻拍了下林书良的背,转而笑道,“不说比陆公馆了,比起你以前愚园路的宥园也差了很多啊。”
“你这几年回上海都住这儿?”林书良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