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过身,重新面对屏幕,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起来,很快便沉浸到那片由数据和基因序列构成的世界里。
骇爪和黑狐退到实验室角落,不再打扰她。
门外走廊上,脚步声由远及近。
比特眉头紧锁,手里拿着一个密封证物袋,里面装着些焦黑的碎片,正快步走向他的临时工作间。
阿米尔小跑着跟在他身后,脸上带着忐忑。
“比特上尉,”阿米尔试探着开口,声音有些发干,“要不要……我去找基地安全官谈谈?他们这次的处理太……”
“没必要。”
比特头也没回,声音冷静地打断他,“找他们算账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现在我的优先目标只有一个——把这些碎片里隐藏的信息挖出来。”
阿米尔闻言,明显松了口气。
他真怕这位看起来斯文实则执拗的技术军官会坚持去追究责任,那场面就难看了。
比特脚步不停,继续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
“我也知道,普通的士兵,听从命令行事,没必要苛责。事情已经发生了,抱怨无用,抓紧时间挽救损失,搜集一切可能的证据才是正事。”
他推开工作间的门,里面各种仪器已经通电,发出低沉的嗡鸣。
他将那袋珍贵的残骸放在工作台上,眼神变得专注起来。
“阿米尔,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
阿米尔看着比特立刻投入工作的背影,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应了一声“是”,轻轻带上了门。
工作间的灯光亮了一夜。
比特伏在堆满仪器和工具的工作台上,眼镜片上反射着屏幕的冷光。
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用镊子拨弄着那些焦黑、扭曲、甚至融粘在一起的金属和塑料碎片。
他像是考古学家在面对珍贵的史前碎片,极尽耐心地分拣、比对、测量。
放大镜、电子显微镜、光谱分析仪……
所有能用的工具都被调动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窗外天色由深黑转为墨蓝,又逐渐透出晨曦的微光。
突然,他的动作停住了。
镊子尖端,夹着一片极其微小的、不到小指甲盖四分之一大小的塑料碎片。
它被严重烧灼,边缘卷曲,但依稀能看出原本是某种器件的基座的一部分。
最关键的是,在放大镜下,可以隐约看到上面蚀刻着极其细微的、非自然的纹路,那不是燃烧造成的,更像是……
某种标识或编号的残留。
紧接着,他又从一堆熔融的金属屑中,分离出几颗比沙粒还细小的、呈现规则球状的金属珠。
这是特定种类焊锡在特定高温下才会形成的形态。
他的心跳微微加速。
他迅速将这片微型塑料碎片和那几颗金属珠分别放入不同的分析仪器中。
屏幕上的数据开始快速滚动,进行成分分析和图案比对。
等待结果的时间里,他又拿起那块承载过炸弹的、被熏得漆黑的拖车金属板碎片,用特殊溶剂小心地擦拭某个角落。
一层黑灰被抹去,露出了
那不是搬运造成的磨损,更像是一种特殊的工具留下的、带有目的性的印记。
天光彻底放亮时,比特终于直起身,用力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他脸上带着通宵工作的疲惫,但嘴角却紧绷着。
他拿起加密通讯器,接通了威龙的频道。
“威龙,是我,比特。”
“有发现?”
威龙的声音立刻传来,带着清醒和警惕。
“嗯。”
比特看着屏幕上初步的分析报告和被他高清拍摄下来的细微痕迹,“炸弹残骸里找到了点东西。一块带残留蚀刻纹路的塑料基座碎片,几种特定规格的焊锡成分,还有安置点附近一道特殊的工具划痕。”
他顿了顿,语气凝重:
“这些东西,不像是本地黑市或普通破坏分子能搞到和使用的。尤其是那个塑料基座,工艺很专业。还有那道划痕……我怀疑是某种我们记录在案的特种工具留下的。”
“你的结论?”
威龙沉声问。
比特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冰冷:
“内鬼的嫌疑,现在有了一些实质性的指向。而且,这个内鬼,或者他背后的势力,恐怕……不简单。我们需要更高权限的数据库进行深度比对。”
“嗯嗯,时候不早了,先睡吧。”
威龙也是一夜无眠,随时准备接受命令。
早间新闻里还在播报:
“GtI粮食计划署执行主任表示,阿萨拉地区的战略储备已近乎耗尽,数以百万计的弱势群体,特别是农村人口,正面临直接的饥饿威胁。”
“首批紧急粮食援助将通过空运送达阿尔及尔,但规模远不足以覆盖全部需求。”
“【阿萨拉深度网】爆料:非官方视频显示,在非斯郊外的一座国家战略粮仓发生激烈枪战,据称是当地部落武装与守卫部队为争夺库存粮食而交火。阿萨拉官方未予置评,哈桑总统办公室主任表示相关信息无可奉告。”
“【法新社】阿萨拉急电:昨晚,君士坦丁市发生大规模骚乱。数万名民众因不满配给份额减少及物价飞涨,冲击并洗劫了多个政府粮仓和超市。阿萨拉军队已进驻市区,全市实行宵禁,国家宪兵已将数百名嫌犯移送阿尔及尔中央监狱。”
“【地中海航运新闻】快讯:原定运往阿尔及尔的一艘载有6万吨小麦的货轮在途中被转售给出价更高的买方。阿萨拉商务部对此表示……”
“关了吧,听着心烦。”
骇爪把早间新闻关闭了,她每天都听,今天实在受不了了。
将徐若琳送到临时住所后,她并没有立刻离开。
她帮着检查了房间的基本设施,顺手调整了与防弹玻璃紧密相连的窗栓。
徐若琳则安静地整理着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和样本盒。
“你们平时……都这么危险吗?”
徐若琳看着骇爪利落的身手,忍不住轻声问道。
骇爪关上窗,转过身,靠在桌沿,双手抱胸:
“看情况。有时候是枪林弹雨,有时候是像今天这样,跟一颗不知道藏在哪的炸弹捉迷藏。”
她语气轻松,仿佛在说一件寻常事,“不过比对付‘禾谷t-1’这种看不见的敌人可能简单点,至少知道该往哪儿开枪。”
徐若琳被她这个比喻逗得微微弯起嘴角:
“病毒……确实更麻烦些。它们不说话,也不暴露位置。”
“所以需要你们这些专家来‘破译密码’。”
骇爪歪头看她,忽然起了捉弄的心思,“说起来,若琳姐,你当初拒绝我们王中校,是不是就嫌他太闷,不如病毒有意思?”
徐若琳的脸颊瞬间泛起淡淡的红晕,她慌忙摆手:
“不是的!那时候……都太年轻了。而且,王中校他……他很优秀。”
她声音越说越小,带着点窘迫。
骇爪看着她慌乱的样子,觉得有趣极了,继续逗她:
“优秀是优秀,就是谈恋爱可能有点无趣?我猜他当年写的情书,是不是也跟任务报告一样,条理清晰,一二三四点?”
徐若琳忍不住笑出声,连忙用手掩住嘴,眼尾那颗小痣随着笑意微微颤动:
“你……你别乱说。信……我早就忘了内容了。”
她这话说得没什么底气,眼神有些飘忽。
“忘了好。”
骇爪满意地点点头,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反正现在他是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