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女莫若母。
太后轻轻叹了口气,她如何不知女儿这番心思?
不过是借着开府的名头,想在自己最后可以把握的时光里,能更自由、更方便地与心上人多一些相处的机会。
这深宫重重,规矩如锁,她想见顾洲远一面,何其艰难,每次都需要借着自己“复诊”的名头。
这份藏在心底、注定无果的情愫,让身为母亲的她,心疼又无奈。
太后看向皇帝,缓缓开口,语气带着为人母的恳切:“皇帝,澜儿此去吐蕃,山高路远,归期渺茫。”
“她自幼在宫中长大,一直向往着宫外的生活。”
“如今她既有此心愿,虽说于礼稍有不符。”
“但念在她为国远嫁的份上……不如就成全了她这点小小的念想吧?”
“也算是我们……对她的一点补偿。”
太后这番话,情真意切,更是点明了赵云澜“为国远嫁”的牺牲。
皇帝赵承岳听着,看着妹妹倔强而隐含哀伤的脸庞。
再想到自己身为兄长、身为帝王,却不得不将亲妹妹作为政治筹码送出去,心中那份隐藏的愧疚感被勾了起来。
他沉默着。
理智告诉他,一个即将和亲的公主开府,确实不合规矩,容易惹人非议。
但情感上,他也觉得对妹妹有所亏欠。
母后亲自说情,妹妹又如此恳切……况且,只是开府别居一些时日,待到吐蕃使团一到,和亲事宜启动,这府邸自然也就关闭了,影响应该可控。
他沉吟良久,目光在赵云澜期盼的眼神和太后温和却坚持的目光中扫过,最终,轻轻吐出一口气:
“罢了,既然母后也为你说话,你又有此心愿……朕,准了。”
赵云澜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喜光芒,连忙叩首:“谢皇兄恩典!昭华定当谨守本分,绝不惹是生非!”
太后面露欣慰之色,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
皇帝继续道:“开府一应规制,按郡主例减半,由内务府负责操办,府邸……就在积庆坊择一处闲置的官邸修缮吧,人员配置,也从简。”
“是,昭华遵旨。”赵云澜欣喜应道。
皇帝又看向一直沉默旁观的顾洲远,眼神深邃,意味难明:“顾卿,公主开府期间,太后凤体安危仍是重中之重,你仍需时常入宫请脉,若公主府有何不适,你也当尽力照拂。”
这话,既是嘱咐,似乎也带着一丝默许,或者说,是一种无奈的放任。
顾洲远躬身应道:“臣,遵旨。”
走出长春宫时,赵云澜的脚步明显轻快了许多,那双美丽的眸子里,重新燃起了久违的光彩。
她偷偷看了一眼走在一旁的顾洲远,嘴角噙着一抹羞涩而又满足的浅笑。
开府,意味着她获得了短暂的自由。
她终于可以不再需要借着母后生病的由头,就能光明正大地邀请他过府一叙,哪怕只是喝杯茶,说说话。
在这注定分离的倒计时里,能多拥有一些与他独处的、不被宫规束缚的时光,于她而言,便是黑暗来临前,最珍贵的馈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