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小的几岁?”
班头飞速一想,答道:“回公公话,最小的十九。”
“哪个是?”
班头先是往后退去一步,才再略微直起腰身,并偏转脸庞向后看去,冲刚才去找他的那个宫人递了眼色,那宫人会意,仍弓着背往后退了一小段,至到另一宫人面前方才停住,而后伸手拽了一下那人。
见面前三人皆弯腰弓背,吕意却是挥挥手,命站直了回话。
虽是总管大太监亲口允许,三人也不可能真就昂首挺胸,只不过板直腰,却还是保持低首垂眸。
吕意不再计较,稍微打量了一下那名十九岁的宫人,也不问话,停顿之后,却是对指了两人道:“回你们位置上去吧。”
待两人退开,才再对着班头道:“你跟我来。”说罢先行走下步阶。
从刚才吕意发问是否把人认全,班头就已开始紧张,这会儿又听这样的指令,内心越发没底,但也还是不得不强压心头恐惧,跟着吕意来到殿前开阔处站定。
“你这班里,数他进宫晚吧?”
听得问话,早已打起十二分精神的班头即答:“是的公公,数他最小,今年进宫第四个年头。”
吕意几不可察地挑了下眉,又问:“十五岁才进宫,晚了些,哪儿来的?”
班头也没含糊,立刻应道:“回公公话,这小子家里没人了,投了牙子,这才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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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廷挑选内侍,以六七岁孩童为主,一则净身后的刀口易愈,伤痛记忆会随着长大慢慢淡忘,且年纪越小,入宫后规训起来也越容易。
但这只是最理想的情况。
事实上,不可避免会存在那种十几岁才进宫来的,此种虽不属于大多数,其来源却也盘根错节,颇有说道。
其中一条,便是经由牙行。
按说天家选宦,自有法度,岂容市井牙者置喙,然官府采选,周期固定,哪能随时都有那数量充足、年纪品相皆合的适龄小童?即便年纪对了,或身弱或有缺,也不能个个如意。再者,宫中使唤之人,千百之数,总有些位置,就得由半大不小的少年充任。
如此便也有了牙行私下物色、精挑细选,乃至提前净身——美其名曰“为官家省事”,而后以“上等品”将人推送入宫。毕竟,同样一个十来岁的少年,依着常例送去大户人家为仆,不过得银十两,若实在优质,送入宫去,则动辄百两暴利!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若要细究怎就那么凑巧能够有那么些皮相好身体健康的少年还自愿净身入宫,这内里黑暗残酷,又是一样无法三言两语便说清的事,此处暂不具表。
总之,随着年龄条件“有限度”地松动,久而久之,有些事情便也成了“看破不说破”的“众所周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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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意一听班头的回答,哪还不明白,自己适才稍一打量,就已看出这小子的体格相貌就不像那种打小在宫里养起来的,便在“嗯”了一声后再问:
“像这样的,你班里还有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