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想考中专,顾晓霞劝过,没劝成。李龙没多话,人各有志,这种事情,别人家的家事,真不好。
真要起来,自从杨大姐负责做肉干开始,她们娘两个就已经进入到了富人的层次了,每年李龙给杨大姐的分红,至少一万以上——今年更是达到了两万块钱。
对于普通家庭来,这已经算是一笔巨款了。
再加上以前李龙给杨大姐支付的工资,很早以前杨大姐就脱离了穷人的层次。
但她们两个就是想着让韩芳早点出来工作,那怎么办呢?
没办法管太多了。
吃过早饭,顾博远就和李龙一起去了收购站,然后发动着汽车,开着回队里去了。
用他的话,他也没打算把户口从四队挪走,以后就伊犁和这边两边跑了。不管怎么,过年总得回来一趟,现在是一个人,以后就是两个人了。
“嘿,顾叔活得就是潇洒,”孙家强看着车子离开,笑着道,“这伊犁这边来回跑,汽车一开一溜烟,想走就走了。”
“那开两天也够累的。”李青侠摇了摇头道,“啥时候这能半天到还差不多……两天啊,太远了。”
李龙心,等过四十年,从这边往伊犁去的公路通道有三条,铁路有一条,飞机也有一条。从G577走的话,或者夏天独库不堵的话,半天也就到了。
当然,现在这个还早得很。现在能有个汽车开着跑,已经很厉害了,虽然大部分路况都不怎么样。
顾博远开着汽车到了四队的时候,碰到一辆汽车刚从东面过来,那台汽车冲他打了喇叭,他便停了下来。
顾博远认出来开车的是许海军。
许海军下车过来,顾博远便也下了车。
“顾叔,你回来了?”许海军笑着道,“头两天我们把你院子里的雪给清掉了,还想着给你把炉子架一下呢,后面没钥匙,就没弄。”
“你们……”顾博远知道每年李龙带着陶大强他们会把自己院子里的雪清一下,至于烘房子,李龙没怎么搞,他也没主动开过口。
“嗯,龙带着我们,还有大强、运东哥他们。我不是加入到了龙他们的合作社了嘛。”许海军主动解释着,“后面就一块了。”
顾博远明白了。
四队这些年轻人,许海军算是比较优秀的一个,早早就当兵去了。当初没包产到户的时候,李龙还没显出来,那时候许海军算是最出挑的一个。
只是没想到,后来李龙成了这些优秀青年的中的佼佼者,而且成了带头人。
这一点放十年前,估计四队里没有一个人会相信。
“嘿,那谢谢你们了,过年了,到时到家里喝酒!”
“喝酒不喝酒的另,拜年肯定是要过去的。”许海军笑着道。
大约能理解许海军的心思,顾博远和他聊了几句家常,然后各自上车,错开开着走了。
顾博远一边开车一边想着,李龙他们的这个团体,扩大了啊。
不过想想也正常。要搞合作社的话,地越多、加入的人越多,能搞起来的可能性越大。
聚拢的人多了,地多了,抗风险的能力就强了。
国外不都是搞集体农庄和大地主吗?模式差不多吧。
车子开到院子里,发现雪果然清干净了。
顾博远下车开门,进屋放下包后,第一件事情先架炉子。
因为大部分时间在伊犁,回来也不怎么做饭,所以不像其他人家里到夏天就把炉子拆了。
炉子里干干净净,找了干草铺上,又弄了一些苞米芯子加铺一层,最后放上煤。顾博远盖上炉盖子,打开炉门,拿出打火机,抽了一张报纸塞到干草
他刚点着,就听到门外有人开口:
“老顾,你回来了?”
老顾手一抖,火苗子把手给舔了一下,他有些懊恼的站起身道:
“老王,你走路不带声音的?吓我一跳!”
揉了揉被火苗子舔过的地方,顾博远出了屋门,在外面墙边上抓了一把雪捂在上面,看着在院子里站着的老王。
老王家在顾博远家的斜对面。他家开垦了太多的荒地种了麦子。后来便干脆在开荒的地头那里盖了个土房子,两口子住在那里,干活也方便,收了麦子之后才回来。
“那是你太专心了,今天刚到的?”两个人都没进屋子。这屋子久不架火,里面又潮又冷,而且刚开始烧炉子的时候,烟不直接往烟囱里冒,可能会在屋子里窜一会儿,不好呆。
“昨天回来的。”顾博远从兜里取出一盒烟,弹出一支递给老王,自己也拿一支。
这个时候四队人抽烟没给人点烟的习惯,没火了最多也就是把烟点着了,然后拿着点着的烟过去给别人对着火。如果有火的话,点着后把火机或火柴交给别人。
人人平等,不用给别人点烟。
顾博远原本就不怎么抽烟,因为应酬要抽,也是驴烧香,给老王递烟纯是习惯。
“伊犁那边咋样?”老王随口问道,“看你都胖了,那边气候养人?”
“还行。”顾博远笑着道,“夏天没这边热,冬天没这边冷,就是雪大。对了,那边有个好处,种的果树不用压,冬天不用管,……”
“那可真好!”老王动容,四队的地盘原来最多是一两户人家,基本上就是他们这些建村元老给开创出来的。
他们不光进行了居民点的建设,还兴修了水利、开垦荒地、种树造林等等。
各家的菜园子里都种过果树,可惜这些果树,除了苹果不需要压枝子外,其他的都要压,不然的话第二年就不结果。
包括葡萄。
秋天压这些东西太麻烦了,树点儿还行,树大了,那得干一天——必须心,不能伤树。
所以对于不用压就能让果树过冬的天气,四队的这些老人,没有一个不赞叹的。
梦寐以求的地方啊。
“那地方也能种稻子,”顾博远心想着以前给李建国的鱼米之乡,不光在这里,也在伊犁那边。
而且伊犁那边可能还更好一些——至少就果树这一点比那边强。
“赶明儿闲了,我也想过去转转。”老王道,“路好走不好走?”
“还行吧,咋呢,中间有个果子沟,那一段有个几十公里不好走,剩下的就是平路了。”顾博远知道这地理位置限制了伊犁的发展。
有利有弊,没这地理位置,气候也不可能是这样的。
两个人聊了一会儿,屋子里的炉子烧旺了起来,烟气也顺着烟囱开始往上跑,老顾便道:
“走,进屋?”
“不了,我就是听到动静过来看看,你先收拾吧,中午到家喝酒!”老王道,“前几天撵兔子,现在家里还有几只,中午炖上刚好。”
“嘿,那行,我就不客气了。”顾博远也不和老王客气,转手去拉开车门,从车里取出来一兜子苹果道:“拿回去给娃娃吃。”
老王是个傲气人。
老顾其实也是傲气的人,不过老顾的傲是在骨子里的,寻常人感觉不到。老王的傲就露在表面,这人也是有本事的,能早早开垦出几百亩的荒地,把那些长苦豆子的土壤比较好的地开出来种麦子,就明眼光不差。
能让老王请到家里喝酒的,全队也没多少个,老顾算一个,李建国算一个。
有人想喝老王家的酒,当面给老王,老王从来不给面子,直接就驳了。
“兔子你炖上,中午我提酒过去,我从伊犁过来,带了几瓶那边的酒,到时咱们尝尝!”
“行,听你的。”老王便往回走了。
顾博远关好车门便进了屋子里,屋里还有烟味儿,不太好闻,不过总比在外面冻着强。
二月初的时候,玛县室外白天的温度在零下二十多,晚上能达到零下三十多度。在外面穿的少了,一会儿就冻透了——那种浑身从里到外都冷的感觉。
其实屋子里没啥收拾的,他只是简单看了看,然后就去外面,把车子里的一些东西往下搬——熏马肉、熏马肠、用棉布包裹起来的水果、干果、风干鸡等等,还有从哈国那边进口来的糖、巧克力等。
过年要在这里过,他是把在伊犁那边备好的年货都带了回来,过年那几天总得要摆上。
还有酒。
东西搬差不多,屋子里烟味儿已经几乎没了,他关上屋门,开始分门别类的归整,桌子上摆上盘子,把东西摆起来。
车子里还有一些东西是要给亲家那边带过去的,原本打算今天就带过去,顺便蹭一顿中午饭,结果老王提前邀请了,那就算了,明天再去吧,中午喝一顿酒,下午也就不用干啥了。
当然,煤得准备好,喝酒之前压好炉子,回来的时候加上一铲子块煤,这样屋子里热,出汗能尽快解酒。
最后就是烧水。院子里有压井,压井头在他上一次走的时候就放进了屋子里,这时候提出去装上就行了。
用压井得有引水,好在院子里就有雪,把茶壶里塞满雪,放炉子上烧化,然后拿去倒压井里,多压两下,水就出来了。
刚出来的水还有点浑,倒掉半桶后,水就变清了。
顾博远给自己家大缸里倒了三桶水,有半缸的样子,感觉差不多了,然后又把锅放炉子上,倒满水烧了起来。
在家里的时候,暖水瓶里要有开水,茶壶里要有茶水,这是随时都要准备的。
等水烧开,他又取来从伊犁那边带回来的蜂蜜,给自己冲了半杯放着,这是打算喝完酒回来后喝的。在伊犁那边听着蜂蜜解酒,这都得备着。
人到中年,得自己照顾好自己。
快到饭点的时候,李建国开车子过来了,叫老顾过去吃饭——是李龙给他大哥打的电话,老顾回来了。
“去不了,老王早早就过来了,”顾博远两手一摊,“我原打算也是先去你家的,这没办法了。”
“饭都做好了……行吧,那晚上过来?”
“我都不知道晚上能不能起来。”顾博远道,“老王那人你还不知道?咋也得好好喝一顿。”
“那行,看你情况。”李建国便不多了,这算意外情况,谁也没办法。
“我带回来一些东西,你装车上拿回去。”顾博远道。
两个正着,还没搬东西呢,老王就过来了。他是听汽车声音后过来的,看到李建国在,便笑着道:
“我想就是你过来了,老李,你也别走了,就光我和老顾两个喝没意思,你一块来吧!”
“我过来叫老顾吃饭,咋还把我自己给陷进来了呢?”李建国摆手,“家里饭做好了……”
“我这也做好了,我这还近!老顾也好一段时间没在,咱仨得有几年没一块喝酒了吧?这不碰着了吗?走走走!”
老王话间不拉老顾,拽着李建国的胳膊就往回走。
“那我也得给家里一声啊……”李建国道,“家里饭也好了,总不能一直等着。”
“不用你,我让我儿子骑车子跑一趟,老顾,你看啥?关门,走!”
“好好好,我拿酒。”老顾放下一半的心,有李建国这个能喝酒的在,自己的压力就减轻不少了。
这一顿饭吃到了太阳快山,顾博远已经迷糊了,回到家里就睡下了。李建国还照顾了他一下,把屋子里快灭掉的炉子给加上煤,又压上沫子,才开着自己的车回去。
老王已经喝多了,他媳妇在院门口看着李建国开车还稳稳的,没拐来拐去,便放下心来。
李建国开车回到家里,和梁月梅了一声,进屋便躺着睡着了。
梁月梅给他把衣服、鞋子脱掉,盖好被子,听着传出来的微微鼾声,这才放下心来。
李建国喝酒从来都是这样,无论喝多少,现场都是清醒的,能一直回到家里,然后就是睡觉——这是李家人酒后的基本素养。
不会耍酒疯,喝多了就睡觉。
不过李龙没大哥的本事,喝多了可能当场就断片——这是二十岁之前,二十岁之后,酒量大了,基本上没怎么喝醉过,所以也就没体验过。
李龙晚上给大哥家里打电话,才知道这事。顾博远的院子里没电话,他便对嫂子道:
“嫂子,你一会儿让俊峰开车过去到顾叔家里看看他情况咋样。”
顾博远的酒量不如李建国,李龙自然是担心的。
“行,我现在就给俊峰去。”梁月梅也知道这事重要,挂了电话之后就去给李俊峰了。因为李龙了是晚上,所以李俊峰没立刻去,等到十点多,天已经很黑了才过去的。
开车过去后,到顾家,李俊峰打开门,看炉子火还行,又进里屋拉开灯看着躺在床上的顾博远,想着这样躺着,会不会有点危险?
然后顾博远就醒过来了。
他是认识李俊峰的,眯着眼睛适应了一下灯光,正要话,李俊峰便道:
“顾叔,龙叔给我婶,让我过来看看你的情况,你现在渴不渴?”
“渴。”顾博远嗓子有点哑,中午喝太多了,他爬了起来,头还有点疼,但不算太难受。
“那我给你倒些水喝。”李俊峰进来的时候看着炉子上有茶壶,知道有热茶,想要去倒水。
“不用不用,”顾博远摆手,“我没事了,你回吧,回去给龙打个电话,我喝完清醒了,没事了。”
“那行。”李俊峰也没矫情,看顾博远的确清醒了,便转身出去了。
顾博远端着蜂蜜水杯子,去加了半杯热水,一股脑喝完,然后又去厨房翻了翻,把这回带回来的几包方便面拿出来,打算泡一包吃着。
这玩意儿,救个急,还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