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7章 美味朝食(2 / 2)

三尺寒芒 南宫美月 2199 字 2天前

对镜(实则是对着屋内一个盛满清水的破陶罐)粗略一照,水中倒映的少女,顿时少了几分柔媚,多了几分清爽与英气。

马尾高束,衣衫利落,虽面色仍因失血与疲惫而略显苍白,但眸光清亮,眉宇间那股历经磨难后淬炼出的坚韧之气,愈发明显。

“嘿!我说苏丫头,你是打算在屋里孵蛋吗?再不出来,老头子我可就把这‘好东西’拿去喂后山的野狗了!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

屋外,胡舟的催促已带上了三分火气,嚷嚷声更响,夹杂着似乎用木勺敲击陶碗的叮当声。

苏若雪心中一凛,不敢再耽搁。

这怪老头脾气喜怒无常,难以捉摸,说翻脸就翻脸,昨日那顿“打磨”记忆犹新,她可不想因为迟到这种小事再触霉头。

她最后整理了一下略显紧绷的胸前束带,确保无碍,又深吸一口气,平复下因身体奇妙变化而有些激荡的心绪,这才推开那扇吱呀作响、于昨日受到“致命一击”的可怜木门,走了出去。

晨光明媚,山间雾气尚未完全散去,如同乳白色的轻纱,在林间、坡地缓缓流淌。

空气清冽沁凉,带着夜露的湿润与草木枝叶特有的芬芳,吸入肺中,令人精神一振。

老槐树如巨伞撑开,枝叶间漏下细碎的金色光斑。

树下,那张破旧的竹制摇椅旁,不知何时多了一张低矮的四脚小木桌,桌面粗糙,未经漆染,露出木材原本的纹理。

桌旁放着两个歪歪扭扭、仿佛随手砍来的树桩权作凳子。

胡舟已大马金刀地坐在一个树桩上,依旧穿着那身深蓝色粗布短打,腰间麻绳随意系着,脚上破布鞋的窟窿似乎更大了些。

他花白的头发依旧乱如草窝,此刻正拿着一个缺口的大陶碗,仰头喝着什么。

见苏若雪出来,浑浊的老眼斜睨过来,嘴里含糊道:“磨蹭个甚!坐下吃饭!”

苏若雪依言走到桌前,在另一个树桩上坐下。

目光落在小木桌的“早饭”上时,她整个人如遭雷击,瞬间僵住,胃里猛地一阵翻江倒海,俏脸“唰”地一下血色尽褪,惨白如纸,险些当场干呕出来!

左边那个粗糙的陶碗里,盛着一大块暗红色的、似乎还在微微颤动的未知生肉!

筋肉纹理粗糙分明,脂肪如雪线般穿插其间,甚至能看到未处理干净的、暗红色的血丝,以及肉块边缘那层薄薄的、半透明的筋膜。

浓烈的、属于野兽的腥膻气息扑鼻而来。

右边陶碗更甚,里面是满满一碗浓稠的、呈现暗红近黑颜色的液体,表面甚至浮着一层细密的泡沫,散发出浓郁到化不开的铁锈血腥气。

这分明是未经任何处理的、新鲜的血液!

视觉与嗅觉的双重冲击,如同两柄重锤,狠狠砸在苏若雪的心神之上。

她刚刚稳固的武道境界都因此微微震荡了一下,气血一阵翻腾,险些跌境!

她自幼在渝国山村长大,虽家境清贫,饮食粗糙,但何曾见过如此“原生态”的饭食?

茹毛饮血,那是话本里茹毛饮血的野人、未曾开化的兽类行径。

这哪里是人吃的东西?!

强烈的恶心感与生理性的抗拒如同潮水般涌上喉头。

昨夜药浴的痛苦、修为恢复乃至精进的喜悦,瞬间被眼前这碗“早饭”冲击得荡然无存。

她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立刻!马上!离开这个讨厌的地方,离开这个恶心又古怪的糟老头子!

什么武道,什么变强,都比不上眼前这血淋淋、腥气扑鼻的东西带来的冲击和恐惧。

她甚至想立刻动身返回栖霞城,交了玉女宗的差事,然后头也不回地返回渝国,回到她熟悉的、平凡的放牛村去。

胡舟显然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了然,随即化作浓浓的不耐与一丝“朽木不可雕”的鄙夷,他放下陶碗,用袖子随意抹了把嘴,摇头叹道:“不识货的蠢丫头!瞪什么眼?这可是四阶妖兽‘撼山鹿’的心间肉与心头血!老夫我翻山越岭,蹲了许久才猎到这么一头正值壮年、气血最旺的!取其心尖最嫩、血气最精纯的一小块肉,接其心头最热、灵气最足的一碗血!趁鲜生食,最能固本培元,强健筋骨,增长气力,滋养气血!对你这刚被打磨过、如同新出炉胚子般的小身板,正是大补之物!寻常武者求一口而不得,便是那些宗门子弟,也得花大价钱才能购得些许肉干血粉!你倒好,跟见了砒霜似的,吃一口会死啊?!”

他话未说完,苏若雪已“噌”地一下从树桩上站起,由于动作太猛,带得树桩都晃了晃。

少女小脸绷得紧紧的,不见一丝血色,嘴唇微微颤抖,清澈的眼眸里写满了惊惧与坚决,声音带着压抑的颤音:“胡老厚爱,弟子……心领。然此物……此物弟子实在无福消受。告辞!”

说罢,竟真的转身,迈开步子,就要朝着下山的那条小径走去。

步伐虽因身体残留的酸痛而略显滞涩,却带着一股决绝的意味,大有宁可再挨一顿毒打,也绝不碰这恶心玩意儿的架势。

胡舟显然没料到这丫头反应如此激烈,决绝至此,一时愣在当场,举到一半的陶碗都忘了放下。

他一生醉心武道,行事只问实效,何曾考虑过小女儿家的细腻心思与生理感受?

在他想来,能增强实力、夯实道基的天材地宝,便是模样再不堪、气味再难闻,也该毫不犹豫吞下,方是武者本色。

这丫头的反应之大,着实出乎他的意料。

眼见苏若雪已走出七八步,背影在晨雾中显得倔强而单薄,胡舟花白的眉毛一挑,非但不恼,反而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嗤笑,慢悠悠地重新翘起二郎腿,破布鞋的脚趾头从窟窿里钻出来,得意地晃了晃。

他放下陶碗,用那沙哑粗嘎的嗓音,不紧不慢地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薄雾,字字钉入苏若雪的耳中:

“走?走吧走吧。脚长在你自己身上,老夫还能拦着你不成?连口生肉都不敢吃,见点血就吓得脸白腿软,啧啧,就这点胆色,这点心气,还修什么武道?求什么长生?趁早收拾包袱,滚回你那小山沟,绣绣花,生几个娃,了此残生罢!也省得在这弱肉强食、白骨铺路的彼岸界瞎晃悠,平白污了‘武道’二字!”

他顿了顿,啐了一口唾沫,继续道,语气中的讥讽与轻蔑毫不掩饰:“在这地界,似你这般娇气怯懦、心志不坚的雏儿,连活下去的资格都没有!还谈什么守护身边之人?简直是笑话!他日若遇强敌,人家都不需动手,只消扔只血糊糊的死老鼠在你面前,怕就能把你吓得魂飞魄散,屁滚尿流!就你这样,也配提‘修炼’?也妄想‘变强’?只能说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粗嘎的笑声在山林间回荡,惊起几只早起的林鸟,扑棱棱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