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转过身,不再理会那几名宪兵,开始动手收拾杂乱的院落和房间。
他仔细地将破碎的瓦砾清扫到角落,用找来的破木板勉强钉住漏风的窗户,整理出一块相对干净的地方,让孙寡妇和孩子们可以栖身。
他的动作机械、缓慢,却异常专注,仿佛要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这无止境的劳作中,才能暂时忘却那噬骨的痛苦。
。。。。。。。。
之后每一天,李守仁像换了个人似的,每天一大早快步走入南京城那大片大片,望不到边的废墟之中。
他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在断壁残垣间快速地穿梭。
他的目光变得异常锐利和执着,如同最精明的猎犬,仔细地搜寻着任何可能藏匿着生命的角落,倒塌的房梁下是否有微弱的呼吸声?
堵塞的防空洞口是否有细微的动静?
废弃的水井边是否有脚印?他侧耳倾听着风中传来的每一点声响,不放过任何一丝希望。
每当他发现一个幸存的孩子,或许是躲在灶台下,饿得奄奄一息的幼儿。
或许是蜷缩在死人堆里,浑身是伤,眼神呆滞的少年。
或许是趴在母亲早已冰冷的遗体旁,哭得声音嘶哑的女童。。。
无论情况多么糟糕,无论孩子多么肮脏,瘦弱,伤病缠身,李守仁都会小心翼翼地。如同捧着世间最珍贵的瓷器一般,将孩子轻轻地抱起。
他会用自己破旧的棉衣裹住孩子,试图给予一点温暖,然后一步一步,坚定地将孩子带回那个被宪兵严密监视着的,却也是眼下唯一能提供些许庇护的小院。
回到小院,孙寡妇便会默默地接过孩子。
她用宪兵送来的粮食和自己偷偷采摘的草药,尽力地清洗伤口,喂食米汤,安抚受惊的心灵。
她话不多,只是用行动默默地支持着李守仁。
小院里的孩子,渐渐多了起来。
哭声,偶尔因为得到食物而发出的微弱的笑声,孩子们之间简单的交流声。。。。这些微弱的声响,给这死寂的、充满压抑的院落,带来了一丝微弱的,却真实存在的生气。
李守仁自己,则几乎变成了一个沉默的影子。
他很少说话,只是埋头做事。
除了外出寻找孩子,他就在院子里忙碌,修补漏风的屋顶和墙壁,照顾生病的孩子。
他似乎试图通过这种近乎自虐的,永不停歇的忙碌,来麻痹自己那颗破碎的心,来填补失去小娟后内心那巨大的,如同黑洞般的空虚和绝望。
救助这些在战火中失去一切的孩子,已经成了他活下去的唯一意义,也是他对抗这个疯狂而残酷的世界的唯一方式。
他的这份执念,深沉而悲怆,如同石缝中顽强生长出来的野草,在这片被血与火洗礼过的焦土上,固执地蔓延着,尽管微弱,却蕴含着一种难以被摧毁的生命力。
他守护着这些孩子,或许也是在守护着自己内心最后一点未曾泯灭的人性和希望。
尽管前路一片黑暗,但他依然在步履蹒跚地向前走着,背负着沉重的枷锁,走向未知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