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弹穿透棉衣,撕裂肉体的沉闷噗嗤声,中弹者临死前发出的,短促而凄厉的惨嚎,身体重重倒地的扑通声,以及日军士兵疯狂的叫骂声,拉枪栓的咔嚓声,军官声嘶力竭的指挥声。。。
所有这些声音,混合着硝烟味,血腥味和人们绝望的哭喊,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强大的,摧毁一切感官的恐怖音浪和气味漩涡,猛烈地冲击着,撕扯着现场每一个幸存者的耳膜,鼻腔和濒临崩溃的神经!
抵抗者,死!
逃跑者,被视为抵抗,同样格杀勿论!
只有那些反应极快的,或者早已被接二连三的灾难吓破了胆,彻底失去反抗意志的人,死死地跪在原地,将头深深地,几乎要埋进冰冷的泥土里,浑身抖得像暴风雨中的树叶,嘴里发出无意义的,恐惧到极致的呜咽,祈祷和哀求,才侥幸躲过了这第一波无差别的血腥清洗。
李守仁依旧如同石雕般跪在原地,一动不动。
子弹带着灼热的气流,从他头顶,耳边,身边呼啸而过!
溅起的碎石,冻土块和雪沫,噼里啪啦地打在他的脸上,身上,但他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知觉,毫无反应。
孙寡妇和孩子们吓得魂飞魄散,发出惊恐到极致的尖叫,死死地抱住他的胳膊,后背,将头深深埋起来,他们的哭喊声瞬间被更大的枪声和惨叫声所淹没。
李守仁只是用那双彻底空洞,失去了所有神采的眼睛,麻木地,甚至是带着一丝诡异的“平静”,看着眼前这真正的人间地狱般的景象。
生命,在这一刻,卑微,脆弱得连草芥都不如。
激烈的枪声持续了数分钟,才逐渐变得稀疏,最终完全停止。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硝烟味,以及大量新鲜血液散发出的腥气。
地上横七竖八地躺倒了不下十多具尸体,姿态各异,鲜血将大片的雪地染成了触目惊心的暗红色。
幸存下来的人们跪在地上,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空气中只剩下寒风呼啸和偶尔传来的,伤者微弱的呻吟声。。。。
李守仁这才发现,人们并不像他想象中的那样,听到王管事的呼喊全部一窝蜂的逃跑。。。真正逃跑,被宪兵打死的人,分明就是那些还有力气跑的人。。
也就是昨天参与抢劫的那十几个人!
而他们的力气从何而来。。。从自己那里抢夺来的粮食和罐头。。
恐怕就是这些逃跑者力气的来源吧。
多么讽刺。。。
没有参与抢劫,就没有获得食物,也就没力气快速起身逃跑,反而逃过一劫。。。
宪兵们开始面无表情地清理现场。
他们挨个检查尸体,粗暴地翻动,确认死亡。
同时,也开始挨个辨认那些幸存者,锐利而冷酷的目光在每一张惊恐万状的脸上扫过。
这时,井上镰介,带着人,径直走到了依旧跪在地上的李守仁面前。
扭头朝跟随的曹长西村示意一下,西村立刻用生硬的华夏语问道:“你,指认!昨天,抢你粮食,打你女儿的人,还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