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
梵城东南,瓦拉纳西河岸。
奔腾浑浊的河水散发着刺鼻的腥臭,岸边堆积着望不到边际、由破烂油毡、朽木、锈铁皮和塑料布胡乱搭建而成的窝棚。
这就是湿婆之泪!
天竺国光鲜繁华表象下,最深重、最顽固的疮疤。狭窄、泥泞、遍布垃圾和污水的巷道如同迷宫般蜿蜒,空气中弥漫着粪便、腐烂物和劣质香料混合的、令人作呕的浓烈气味。
衣衫褴褛、眼神麻木或警惕的人们在其中艰难求生,孩童在污水里嬉戏,野狗在垃圾堆中翻找。
萧策和胡一刀此刻已完全变了模样。
两人都穿着脏得看不出本色的粗布短褂和破旧的缠腰布,脸上、胳膊上抹着污泥和锅灰,头发也弄得乱糟糟油腻腻,赤着沾满泥污的双脚。
萧策那迫人的气度被巧妙地收敛,此刻看起来就像一个因长期营养不良而显得瘦削、沉默的落魄苦力。
胡一刀则努力弓着背,收敛起那身剽悍之气,更像一个粗笨的搬运工。
他们身边跟着四个同样乔装打扮、精悍内敛的天竺本地密探,都是胡一刀手下最擅长潜伏追踪的好手,对这片区域了如指掌。
一行人推着一辆吱呀作响、堆着些破烂杂物的木板车,深一脚浅一脚地混在贫民窟的人流中,毫不起眼。
胡一刀低声用当地土语和领头的密探交流着,根据情报和草图,在迷宫般的巷子里快速而隐蔽地穿行。
萧策则微垂着眼睑,看似麻木地跟着,实则全身感官提升到极致,精神力如同无形的触须,谨慎地探察着周围的环境和气息。
他感受到的是浓重的绝望、麻木,以及隐藏在暗处的贪婪和恶意。这里的环境,确实比当年的护龙鬼城更加令人窒息,充满了被遗忘的苦难。
护龙鬼城其实和这边有着明显的差别。
那边的人其实汇聚的人都是想要活下去的,无论是那些因为执念还没有离开的人,还是说那些曾经被洗脑的人。
他们之前都有着一个强烈的愿望活下去...
但是,这边的人不同。他们这些人眼睛更多的麻木,空洞...
“王爷,就在前面那个拐角后面,第三排,靠河岸那个最破、用黑色油毡布盖顶的就是。”
领头的密探用极低的声音,夹杂着土语对胡一刀说。
胡一刀不动声色地点点头,给其他人递了个眼神。
目标窝棚孤零零地挤在一排同样破烂的窝棚尽头,紧邻着散发着恶臭的河岸。它看起来摇摇欲坠,门口挂着一块看不出颜色的破布帘子。
几人推着板车,装作寻找地方堆放货物,慢慢靠近。
两个密探自然地散开,堵住了窝棚侧面和后方可能的逃窜路线。
胡一刀和另一个密探则靠近门口,萧策站在稍后位置。
就在胡一刀准备掀开布帘的瞬间,窝棚里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接着是重物倒地的闷响和压抑的痛苦呻吟!
胡一刀眼神一厉,再不犹豫,猛地掀开布帘!
刺鼻的药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弱却令人极度不适的阴冷气息扑面而来!
窝棚内光线昏暗,空间狭小,地上铺着脏污的草席。
一个身形枯槁、面色蜡黄、穿着破烂短衫的中年天竺男人正蜷缩在地上,痛苦地抽搐着,嘴角溢出白沫,眼神涣散,显然正处于极度的痛苦中,生命之火如同风中之烛,随时可能熄灭。他身边散落着一些劣质的草药和破碗。
而在窝棚最阴暗的角落,一堆破烂金非木、顶端镶嵌着一个冰冷弯月形金属箍的禅杖,斜倚在潮湿的泥墙上!即使在昏暗中,那弯月金属箍也隐隐流转着一丝诡异的光泽!
就是它!与阿米尔的描述分毫不差!
“抓住他!控制住!小心!”胡一刀低喝一声!
虽然这个家伙看起来,并不像是有着反抗能力人。
但是,胡一刀还是十分谨慎。
他自己和另一名密探如同猎豹般扑向地上抽搐的男人,迅速将其双手反剪,用准备好的绳索捆住。男人毫无反抗之力,只是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眼神空洞地望着棚顶,仿佛灵魂早已被抽离。
另外两名密探则闪电般冲到角落,警惕地检查了一下周围,确认没有陷阱后,小心翼翼地将那套暗红色的袈裟和那根造型奇特的黑色禅杖取了出来。
萧策的目光第一时间锁定了那根禅杖。他缓步上前,无视了被捆缚的目标,伸出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那弯月形的金属箍。
嗡!
这跟禅杖没有任何的问题,就是一根造型跟着潜龙先生用的禅杖一样的东西。
这些东西没有什么问题。
“王爷?”胡一刀看到萧策在检查,谨慎的询问着。
“东西没错,也没问题,带走,人...也带走。”
萧策收回手,语气冰冷地下令。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地上那个眼神空洞、只剩最后一口气的天竺男人身上。这显然只是一个被利用的、可悲的傀儡和牺牲品。
“是!”胡一刀应道,示意手下将袈裟禅杖仔细包裹好,又命人将那个奄奄一息的男人架起来。
一行人迅速撤出这散发着死亡和阴谋气息的窝棚,推着板车,如同进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汇入贫民窟混乱的人流,朝着王宫的方向快速撤离。
身后,“湿婆之泪”依旧在浑浊的河水和恶臭中沉默地流淌着无尽的苦难,那些人麻木的都没有多看他们一眼,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抓捕从未发生。